“謝二公子何必……”王青瑤緩緩抬眼,“何必要車裡的東西,又何必攔我的去路。若東西到了皇後娘娘手中,這車裡的東西只怕都沒有淪為廢品的機會,難道聖人都不好奇廢太子在朝堂上的舊部麼?”
謝庸神情終於生出一絲尷尬來。
能猜到這一層的人並無幾個,到底明曉謝氏與皇族幹系的人不多,而明宗皇帝為何選擇將蕭沐恆“放逐”,卻又希望將其他重重監視的原因究竟是什麼,謝庸心裡確是再清楚不過了——明宗皇帝始終想將蕭沐恆埋藏在臨安城中的那堆炸藥找尋到,以免日後生患。王青瑤去見蕭沐恆,確算是個契機,一定程度上,謝庸等人只需抓緊王青瑤這個把柄,那麼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便可告一段落。
“廢太子舊部得以清除,陛下能夠如願,至於戶部那堆爛賬,沒了王青瑤,皇後娘娘同樣會勸諫陛下清查。”謝庸心想。
“痴人做夢,熙華沒想到謝二公子也是個痴人”,王青瑤發覺謝庸似乎執了意,後脊不禁僵了僵,“熙華但想問公子一句,你今日之行,是受了謝皇後的指派,還是陛下的?”
“這有什麼區別麼?”謝庸看著天色,耳聽得王青瑤有此一問,視線不禁凝固下來,問道。
“呵……”王青瑤笑嘆了口氣,直言道:“莫說謝皇後當真存意促成稅制改革之事,她的餘力能進得幾分?恐怕只會淺嘗輒止,為聖人所牽制。何況,浮生門就本質來說並不屬於謝氏門下,甚至包括整個謝氏一族,陛下想按下從皇後娘娘這邊發酵而起的輿論,簡直易如反掌。”
謝庸眼神冷瑟下來,暗道:“皇後娘娘只與我道言她知道浮生門的存在,可我未曾想到她對浮生門卻是如此瞭解……”
王青瑤的話太過客觀——謝氏為明宗皇帝信任的緣由,從來就不僅僅是因為一個謝皇後,而撇開宗親、外戚這些字眼,謝氏的存在更像是一柄利刃,一柄掌握在明宗皇帝手中的利刃。
謝庸沉了眼,終緩緩啟口應道:“我此行,確是受皇後娘娘之意。可即便如此,我卻還是要遵從命令。”
“謝庸心裡終於動搖了。”青瑤心中一面盤算著,一面勸道:“都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謝公子所奉之命為虛,最怕聖人後知後覺,便是臨安謝氏也心生猜忌,屆時不知公子如何破了這局?”
“那依熙華縣主的意思是?”
青瑤嘴角輕揚,“這局我來做,聖人便也不會怪責到謝氏頭上了。謝公子以為如何?”
謝庸聞言不由輕嗤一聲,“熙華縣主唬我呢?臨安城門未開,你卻能在臨安城中來去自如,便是做局,不日後那些馬車裡的東西曝光於世人眼前,我謝庸不還是擔了個瀆職之罪?”
“那也是日後的事。”王青瑤神色坦然地道:“謝二公子盡可當今夜晚不曾見過我,那麼我得了皇後娘娘信物在臨安城中走的這一遭便也無人能知,如此,謝二公子便不必擔瀆職之名。”
“可你已經去見過廢太子!”謝庸稍稍提高了嗓音,著意提醒道。
在謝庸看來,已經發生的事怎能裝作了無痕跡,王青瑤之言雖有幾分實在處,可她從來是個膽大妄為的,在這件事情上,她早已將謝皇後牽連其中,只怕最後還需謝氏一族為她頂雷站隊。
青瑤明白謝庸的顧慮,當即低眉嗤笑道:“若非關涉陰陽賬目,謝二公子以為我去見蕭沐恆是為什麼?”
為什麼……
謝庸再次哽住話語,至少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確是說不出類似於“故人探訪,所為情分”的話,可蕭沐恆當初在王青瑤身上花了多少心思,甚至請了謝家長輩親自去吉昌提親的過往,謝庸都是一清二楚的。王青瑤問得直接,他謝庸即便避諱,可答案已經在心底成形……
“你這又是何意?”謝庸覺得自己愈發地看不懂王青瑤究竟在想什麼了。王青瑤的眼神並無半分苦澀與尷尬,便那般直接地看著他,目的卻似乎只是想讓他承認某種想法一般。
“謝二公子大可回稟皇後娘娘,以為熙華探訪蕭沐恆的目的只是顧念舊情……”王青瑤淡淡地移過眼,接著道:“這樣的猜測連謝二公子都恥於掛在嘴邊,別人又怎會樂意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