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田總算找回了幾分說話的興頭,他對青瑤作了作揖,才道:“在筆記的扉頁上,我特地標註過。錯漏處屬王坤、王述兩兄弟尋得最多,其中亦不乏一些獨到的見解。也有另幾個郎君,似乎比較擅長於大處著手,很有全域性之識。”
“不過這其中亦有頑童所書,墨痕七零八落,像塗鴉一般,我本想將它撕下來的,可仔細看了看,確有幾分道理,便將它留了下來。”王慎田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幸好還能勉強辨清,熙華對照著賬本,應該能明白的。”
“是麼?”青瑤指尖迅速翻著,直到她看到王慎田所說的那幾頁紙,手中動作才停頓下來,驀地笑了笑道:“是個有趣的。”
“此事確是辛苦堂叔了。”青瑤終於慢慢地合上了本子,道:“那堂叔便先回去吧,且待我細看幾日。若有什麼地方存了疑問的,再另外尋你。”
“好。”
待見著王慎田走遠,王敏便連忙走到青瑤這邊來,好奇地道:“什麼頑童?熙華且快給我看看他的筆跡。”
青瑤笑了笑,徑直翻到那頁給王敏,一邊說道:“我方才留意了下,王公口中所提及的這位頑童,出自江寧支族,名為王沖,如今不過十歲。”
“十歲?”樓則君也是十分驚訝,下意識便將頭偏側過來看向那頁紙。
“這字跡有幾處倒是潦草,筆力還有些……稚嫩?”樓則君看得極為認真,一邊出聲評價道。
“能教王公以‘頑童’兩字稱之,這人恐怕是將王公氣得不輕。”王敏想象了下王慎田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又暢快了幾分,直笑出聲來。
“你與他計較什麼。”青瑤凝眉淡笑了笑,接著道:“接下來確有我們忙的了,你還笑得出來?”
“這……”王敏暫止住笑意,問道:“他們既已做得盡善盡心,我們不過核對一遍就好了,不是麼?”
“你當真那麼覺得?”青瑤稍抬了抬眼皮,繼續道:“憑借師弟之前與王坤等人的接觸,我以為在這賬本上所作出的花樣最多的人,所查究到的內容越不可信。”
“不可信?”王敏聞言,只得重新拿了一本由王坤標記過的賬本看,片刻後竟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認知是否出現了問題,“我看他寫的沒錯啊……淨園布帛項,第十一頁五列,似乎真的有些問題。”
樓則君聽她這斷斷續續的話音,嘴角的笑容不由得綻放開來,道:“表面上的問題怎麼會是問題呢?別人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你再核查一遍又有什麼價值?”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旋即便垂了眼睫,視線輕轉到了長案上的其他賬本上。
王敏無奈,樓則君的話她是聽得雲裡霧裡,只得將目光轉向青瑤,嘀咕道:“那查什麼……”
是啊,查什麼呢?
青瑤端起身旁的茶飲了一口,笑道:“有人會告訴我們該怎麼查。”
……
樓則君意識到,王青瑤對溯方境中的這堆壞賬已經有了自己的思量,且聽著她的意思,王青瑤似乎還請了一尊大佛。
果不其然,當日午膳過後,王青瑤便帶她與王敏去見了一個名叫於楠的人。
於楠不過隨手翻了兩頁所謂的筆記後,便直接道:“這些都是皮毛,縣主若想查,便應結合商戶所納之稅來看。莊子上的稅賦已基本背抹平,這些標註所提到的缺口不會超過五千兩,這還是三年的稅額……想要將這邊的賬抹平,那麼商戶那邊的銀錢就很有可能被挪用了。”
“商戶?”樓則君聽於楠如此說法,沉吟道:“的確,商戶那邊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問題……若你們篤定我們現在看到的賬目是已經被人動過手腳的,那麼缺漏怎麼可能僅僅幾千兩銀子?”
於楠頷首,“正是如此。商戶之家所繳之稅,看起來極易統計,不會出什麼大的問題。可溯方不一樣,富賈雲集,也意味著泥沙俱下。就我所知,新街口出的坊市就不止這幾家商戶,所營産業也與賬本上所寫的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