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各人思維模式不同,而往往想要說動別人,言辭的插入點也十分重要。”青瑤心裡想著,一邊低眉笑了笑,才道:“陶應維今日親自到莊上,心裡究竟打的什麼算盤,其實牛越你心裡應該清楚的。”
“茅帆和於楠此行這般謹慎小心,可終究有可能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眼裡。所以牛越,此事還需你去一趟。”王青瑤緩緩抬眼,看向牛越,繼續說道:“於掌櫃之行你便只當不存在,而有關於陰陽賬目的商戶、寶通錢莊亦不能提,就茅管事所猜測的人口戶籍編制一事,已足夠你大作文章了。
“這文章需由你主動來做,才不會令你也遭遇那些發生在於掌櫃身上的事。話至此處,你可明白了?”
“原是這樣……多謝縣主與茅兄為我考慮周全。”牛越囁嚅地動了動嘴唇,心間著實長撥出了口氣。到底是他太重私人之利了,才會無形中將自己捆束在狹小的空間裡……而今私利與他利纏雜在一處,牛越知道他已經沒有必要再去糾結,風波過後,他依舊是個小小的莊主,日子一如從前般平穩。
於茅二人見牛越應允下此事,終是相視一笑。
……
夜中。
青瑤抬手將那截已經燒彎的燭芯輕輕剪了去,見光照複又亮了些,才重新坐下身來。
“子晤表哥呢?”王青瑤緩聲問樓修文道。
“用過晚飯便睡了,我已命人將他的行李收拾到了隔壁的房間裡,也不會擾他清夢。”樓修文笑了笑,見青瑤似在準備寫些東西,便主動將案上的硯臺拉近了些,替她研起墨來。
“連日趕路,也是辛苦他了。江家在臨安的産業幾已轉賣,後人來臨安的由頭並不多,也算打消了貴人的疑慮。”
樓修文手中動作頓了頓,淡聲問道:“子晤與我說及,今日有人到莊上找你,這便是你讓則君她們先回成樂府,自己暫住莊上的原因?”
“茅帆他們不來,我的行程也是這樣安排的。”青瑤笑應著,只她的視線卻不自然地避開了樓修文。聚散離合於她,並非如表面上看的那般淡然,即便樓修文不提,她也始終記著他的離期,而之後,素箋鴻雁,都要跨隔千山萬水。
她的心湖不自覺地沉了下來,漸漸地,便似乎與周遭的清寂融作了一處。樓修文此刻的心情亦是十分複雜,然而這當中更多的卻是愉悅。須知,自兩人相逢相知,至相愛相離,這中間所經歷的許多事已算得上合心意,倘若事事求全,那也並不現實。對王青瑤與樓修文而言,居於現況中的理想化,也是令他們彼此吸引的地方。
樓修文打算轉過這話題,隨即凝聲問道:“可你現在的模樣,似乎有些犯難?”
“是有一些。”青瑤轉過神思,動作緩慢地將紙鋪平,才道:“我需寫信給父親,先查一下撫州雲氏的事情。”
“撫州雲氏?”樓修文在心底重複了遍,驀地覺得腦海中有些碎片化的東西竟在逐漸靠攏……他靜默著,只聽青瑤繼續出聲解釋道:“簡單說,便是溯方之地有官員貪瀆,而為撫州雲氏名下的寶通錢莊則貌似能耐不小……好一個陰陽賬目,倒不知撫州雲氏背後是否有所倚仗?”
“戶部不查?”
青瑤沉吟道:“自是有查的,但就於掌櫃的說法,這種核查有難度,而有的東西已超出了戶部的職責範疇,戶部不見得上心。”
“核查稅目本就是戶部之責,哪裡有越過的說法?”樓修文呵笑了聲,搖頭嘆道:“想及先前諸皇子的奪嫡之爭,六部的主要官員幾已變動,只唯獨一個戶部,從上至下竟穩若泰山,而諸皇子中除了壽王曾插手戶部外,竟無一人相觸。青瑤可想過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