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瑤明白,這樣的情形已在某種程度上說明,樓修文與柳映菡關系匪淺,否則葉娘也不會有這樣的膽氣。她定定地看向柳映菡,卻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躊躇之際,便聽柳映菡率先出聲謝道:“方才多謝縣主成全。”
“你不必謝的,且不說起因,那曲子最終彈成什麼樣子,根本上取決於你。”王青瑤淡淡一笑,“可見姑娘並非糾結不定之人,很有主意。”
“只此間說話並不十分方便,柳姑娘還是喚我一聲王公子罷。”
沒有淩人的氣勢,但也沒有親近的意思,柳映菡仔細地打量了青瑤幾眼,心頭終究還是生出了一絲自慚之意,但她又很快遮掩了過去。她心間有許多問題想要直問樓修文,可王青瑤的存在實在是個妨礙,這使柳映菡心裡十分地不自在。
但柳映菡終究是要問的……
昔日的知己至交,為何在去過一趟吉昌後便無音信往來?那些關於樓修文的瑣碎,她幾乎都是從他與陳宇鴻的往來信件中得知的,一樁樁一件件,對她而言是心湖表面泛起的陣陣漣漪,那麼對他而言呢?
“你已經很久沒有到過鸝安閣了,沒想到突然帶了朋友來。”柳映菡盡量壓抑著情緒,輕聲說道。
這話無論怎麼理解,終究帶了一抹酸苦之嫌,樓修文聽了亦是暗暗皺眉,眸中閃過一絲毫芒,淡聲輕問:“陳宇鴻沒有告訴過你麼?”
“他該告訴我什麼?”柳映菡的語氣有些停頓,蹙眉輕問,她的眸色中似堅韌地在壓抑著什麼,瓊玉般的面上卻始終笑意盈盈。
不是質問的語氣就好……樓修文知道柳映菡心中已經有底了,便不打算討論這個話題,反而說道:“我母親不知從哪裡聽到了一些傳言,是關於青瑤的……”
“關於王公子的傳言一向很多”,柳映菡隨意地瞥了一眼王青瑤,“你們也不是都能顧及得過來的。”
“你可以聽我把話說完。”樓修文的話音帶了一絲無奈的意味,眸光灼然地看向對面端坐的柳映菡,“我母親這人也不是什麼話都能入她的耳的,是以我今日來,是想請你將那些話收回去。青瑤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心裡很清楚,可你……我雖能看清,但唯恐不是自己曾經認識的柳映菡。”
樓修文挑明得太快,也沒有留有半分餘地,便似一柄利刃從柳映菡心間劃開,彌漫出罪惡的原液,但他的語氣也並未帶半分質問的意味,反而如春雨沐野,迅速撫平皸裂的地面,還有柳映菡搖墜欲落的表面起了裂痕的心髒。
大概沒有比這更殘忍、更輕柔、更複雜的存在了……
柳映菡輕輕地側過臉去,薄唇輕咬,吐出一口氣來,“都說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又怎麼可能收得回來。更何況,她貪慕聲名之言並非空xue來風,你想溯本清源,也不應該找到鸝安閣來。多年至交,我卻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你樓修文清名長存的願景會沉浸於泥淖之中。”
氣氛似乎直轉壓抑,青瑤靜坐在一旁,心中甚是驚奇,柳映菡這話一出,便算承認了。
王青瑤呵笑了聲,自嘲的話語裡卻帶了一絲淡然,“我的確心存貪慕之心,這一點我並不否認,只是有兩點,柳姑娘卻說錯了。”
待柳映菡不滿地回望過來,青瑤終才定定解釋道:“其一,於長存之清名,我心有所願,甚至於姑娘口中所說的聲名,我亦心有貪慕。最初是為了我父親的案子,所謂立命,後來則是為了實現心中所願,所謂立身,可我並不認為這樣的貪慕於我、於他人會有什麼樣的妨礙。”
“其二,姑娘在臨安城中亦身負才名,眾人皆覺得姑娘一身清骨,非凡俗中人,可他們錯了,姑娘亦心有貪慕,否則我於聲名的貪慕不曾妨礙到別人,姑娘又何必橫插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