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心中驚異,仔細斟酌了“一舉擊之”的去處,卻是無果,而待他抬頭疑惑地看向青瑤時,不由沉吸了口氣,遲疑著道:“乾天院?”
“你竟打算從乾天院出手?”王侍郎的額頭上不禁凝成一個“川”字。
“這太難了……且你莫不是以公洩私?”久未出言的江氏緩緩出聲,面色清寒,似被料峭寒風侵了心神般。
“以公洩私?”青瑤聞言,面上松笑道:“連母親都這般說了,朝臣們怕是也會如此想吧。”
“父親以為呢?”青瑤的視線輕輕地落在父親王茂彥身上。
半晌,王侍郎的嘴角終於溢位一絲笑容,“朝臣們但說無妨,臨安王氏也不在意。且這兩日稱病不朝,京中便已經有所議論了。”
“如今為了吾家明珠,恐怕也不得閑了。”王侍郎笑了笑,轉頭對江氏囑咐道:“接下來的幾日,府中想來不會十分清淨,勞夫人操持了。”
江氏會意,心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忐忑。她知此事內情紛雜,直接針對乾天院的應對之策無異於釜底抽薪,可對明宗皇帝而言,卻等同於違逆龍意。只王侍郎主意已定,事情又關繫到青瑤的運途,臨安王氏不得不出手反擊。
當然,此間的王氏指的是王茂彥這一脈,以及附著在其身上的株椏,至於王家二房,恐怕不必參與了……
偌大的侯府,早已人心不齊,就像是北原闊河上的堅冰,初初不過與水面接觸的部分被融,而今卻被熾烈的陽光照得四分離析。二房於奪位之爭中站隊太子,賈沁卻又設計讓青瑤入宮,也不論他們彼此會産生什麼樣的矛盾,或是雙方究竟誰選擇退步,大房一脈都必須有所戒備。
“放心吧,我會謹戒下人,侯府裡不會有訊息亂走的。”江氏心中暗暗琢磨,頷首一笑,對王侍郎說道:“你便放手去做。”
“至於青瑤……”不待青瑤臉上的笑意消弭,江氏便轉過頭來對她說道:“你便只管閉門謝客,好好養病,切莫胡思亂想,更別輕舉妄動。”肅然的話音落下,旁邊的王侍郎也不禁皺了皺眉。
王青瑤面情一滯,眸中的光華彷彿黯淡了幾分。她自是聽出了母親的弦外之意,不讓她與樓修文往來……這樣的關口上,江氏對她這般說,除了擔心授人以柄,怕也是對修文心生不滿了罷。
青瑤靜靜地凝望著母親,第一次試圖違逆道:“母親教誨,女兒本當銘記於心。母親想讓我一輩子在這繁華的臨安城中安然地做個貴女,女兒也不是沒有仔細思量過……可如今遭逢此事,臨安城中有幾個人只當青瑤是永昌侯府的嫡孫女的?”
江氏話語凝噎,眉也跟著緊蹙了起來,她心裡又氣又怒,可青瑤語氣感傷,只看著女兒尚在病中得慘淡面容,卻是如何也發不出火來……她只有青瑤一個孩子,且因著早産的關系,青瑤自出生後便時常泡在藥罐子裡,而她身子自有了青瑤之後便有所虧損,十多年來不曾為王氏大房添子,這使江氏鬱懷之餘,愈發地寵愛王青瑤,凡事也常順著她,唯恐其不舒服。
如今江氏難得再三出言叮囑,青瑤卻還是說出這樣的話來……江氏柔和地看著青瑤,眸中漸漸地泛起淚光,只口中始終不曾出言允諾。
“母親……”青瑤心裡不忍,低低喚了一聲,可若讓她妥協,她也實在難以辦到。
王侍郎咳咳兩聲,目光在妻女二人間轉了轉,終對江氏勸道:“你便莫要自欺欺人了。”
“局勢所迫不說,青瑤也不願意,你糾結於此事,又有什麼好處?”
王侍郎這不出聲還好,一出聲江氏便彷彿找到了一個靶子一般,口中話語便似箭矢般射來,“敬安侯府世子那日行事如此不羈,可曾顧忌過青瑤的聲名?”
“前途都保不住了,你還想著貴女聲名?”王侍郎肅顏問道:“難道夫人起了讓青瑤進宮的念頭?”
“我哪裡有?你莫要歪曲我的意思!”江氏顯然真怒了,聲音也不複平日裡清婉,面帶戾氣。
“既然沒有想過讓女兒入宮,你又何必如此戰戰兢兢?”王侍郎驀然一笑,語氣裡多了幾分瀟灑沉靜,“且不說王樓兩家對他們的親事已有約定,退一步說,青瑤在士人之中極富聲名,外間關於青瑤和修文的傳言也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