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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蕭沐恆話音低沉，似是被這寒風凍住了一般。宋嬤嬤的笑意有些僵硬，上身微微佝僂著，眼神輕輕地落到王青瑤身上。
宋嬤嬤覺得眼前景狀似乎並不好處理，只因著王青瑤神色淡淡的，太子殿下又分明是欲言又止，她一個婢子夾相其間，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是。
寒涼的空氣把身體緊緊地包裹起來，漸漸地滲透進肌理。蕭沐恆的臉色冷了下來，“孤因公務去了南宮門，回來時恰巧路過此處，也是因著此間紅梅未開，是以砍了兩株看看情形。”
蕭沐恆利落地將手中長劍收回劍鞘裡，幽遠的目光則緊盯了王青瑤幾眼，出聲道：“王姑娘既然懂得花木枯榮之則，不妨過來看看。”
青瑤聞聲抬起了眼，心裡不由怔怔。即便來之前聽了母親的一番囑託，青瑤對於和蕭沐恆相逢的事早已有所準備，但她卻不曾想到會是這般場景。
不是人群聚擁之處，也不是堂皇宮殿之中……如果可以，王青瑤實在是想要避開。她躊躇著看了一眼宋嬤嬤，對方卻朝她點了點頭，青瑤無法，只得輕提了裘衣一角朝倒地的梅樹走去。
自始至終，她的目光一直沉沉的打量著梅樹斷開的缺口，輕輕地伸手摸了摸，知道這樹尚未枯死，只樹皮縫隙處有些珠狀的圓粒，便又上前走了兩步，細細地看了起來。
“這樹應是生了蟲患，大抵還得命宮裡的花匠剔了這些圓粒膠物，尋著蟲孔灑些驅蟲的藥物。”王青瑤聲音清脆地說著，正欲起身，可倏然瞥見身後的那襲墨衣一角，動作不由僵硬在半空裡。
“你不必這麼避著孤。”
青瑤側身避開，最先的反應卻是往旁邊望去，可哪裡還能見著宋嬤嬤的身影？她稍稍地吸了一口氣，聲沉如霜地道：“殿下想多了。”
“你可是在責怪孤？”蕭沐恆就著半倚在旁邊的一枝梅椏上，與青瑤不過隔了兩步距離，“青瑤，孤為局中人，當初的一應決斷不過因著形勢所迫，才……”
“殿下不必與我解釋那麼多。”青瑤終是緩緩抬眸，冷聲打斷道：“說到底，誰不是局中人，殿下難道只想著讓別人站在您的立場上看問題麼？”
蕭沐恆聞言怔住，身後的枝椏一陣晃動著，而他的身形極穩，薄唇緊抿成一股線，似是在極力壓制著什麼東西。
青瑤定定地看著蕭沐恆那雙幽暗的眸子，行了一禮道：“時過境遷，最重要的是憐取眼前人，殿下就當自己不曾去過白麓洲頭，也不曾到過章鳳臺罷。”
“可此時站在孤眼前的，就是你啊……”蕭沐恆聲音暗啞，墨裳隨著寒風四擺，身形似與周遭四橫的黑枝融在了一處。
氣壓低沉起來，青瑤不得不避開那雙暗傷的眼睛，攏了攏身上的毛裘，脖頸微縮，低喃道：“當初我與謝先生說得明白，既然志不同道不合，立場從來兩相矛盾，不能兩全，殿下又何苦困身其中，庸人自擾？”
“你說孤庸人自擾？”蕭沐恆冷哼出聲。
“不敢……”上位者的壓力讓青瑤自覺失言，她恍惚著搖了搖頭，念起前世為妃時，常在旁勸諫蕭沐恆的往事來……可見習慣是個多麼可怕的東西了，在蕭沐恆面前，王青瑤明明是瑟縮畏懼的，可更多的卻是沖撞直言。
“可你已經說了。”蕭沐恆嘴角扯出一絲笑容，眸光愈發深沉，“且你怎麼就認定我們志不同道不合呢？當初孤主理科舉變革之法，制衡各方，推避勾結之舉，所行之處雖步步為營，但心有願景，竟當真磨礪成事。”
“而這個願景，你心裡也勾畫了一份。”蕭沐恆一邊說著，眼底像是浮起一抹光亮的樣子，“那件事之後，孤心裡便認定，不僅僅是驚鴻一瞥，你與孤是真正的志同道合之人。”
饒是青瑤如何沉穩，此時聽了這些話，心口也不禁蜷縮起來，“昔有華歆王莽，太子也定會找到那個知音之人，可那個人並不是青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