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她一同去章鳳臺的,是宋嬤嬤。
人已非,物卻是。青瑤雖熟識去章鳳臺的路,但此時也只好由著宋嬤嬤領著,自己踱步跟隨。
“這邊路有些不好行,姑娘仔細些腳下。”宋嬤嬤微微轉身囑咐道。
“嗯。”青瑤低低地應了一聲,微微抬眸,只見宮牆巍峨,飛簷交拱,而愈近高臺,風便愈發地料峭四灌,不由伸手攏了攏身上的裘衣。
宋嬤嬤觀微如發,側身對身後緊跟著的一名宮女喚道:“回去帶個手爐來。”宮女連忙應聲退下了。
“沒想章鳳臺這邊風聲這般大,怪婢子不察。”宋嬤嬤略帶歉意地道。
“嬤嬤說的哪裡話……其實也還好,倒教人又轉回去一趟,怪麻煩的。”青瑤輕聲說道。
“可聽聞姑娘體質較寒,想著還是莫受風的好,否則回了侯府身子有什麼不適,便是婢子的過失了。”宋嬤嬤道。
青瑤聞言,目光卻是在其身上稍稍凝頓,眸中似有深意,“嬤嬤還知道些什麼?”
宋嬤嬤頓生訕訕,囁嚅著回話道:“姑娘名盛,乃至於有的東西不必打聽也聽了半分。此前侯夫人進宮看望太子妃時,婢子正巧去東宮給太子妃挑些衣飾,是以聽得侯夫人說了幾句,還請姑娘莫怪。”
青瑤既不可見地挑了挑眉,倒也不再追問其言真假如何了,即便確有其事,祖母賈氏所言,左右不過她王青瑤性情冷淡、身子弱病久加的話罷了。若是假的,皇後也定是派人打聽過她的。
她不願將這些枝葉末節的事放在心上,淡淡地道:“我遠在吉昌時,家中每每來信,總有許多祖母惦記叨唸的話。母親也說,祖母常提起我,如今回了臨安,也能好好在祖母跟前盡孝了。”
青瑤的面上不辨喜怒,只緩緩提步往高臺上走去,那些倍顯“體恤孝順”的話音,淡得似被寒風吹散在耳後。
宋嬤嬤也不再出聲繼續這個話題了。
鬢邊落兩縷細發,青瑤抬手稍挽,清涼的目光則朝臺下的梅林看去,只見紅梅稀疏,枝幹四伸,一片寂清之色。
遠目四眺,青瑤只覺得此間風光竟渾然不似印象裡的開闊熱烈,反倒沉穆得與這深宮一般,如果不是遠處巡查的侍衛傳來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她幾乎要以為這平靜已如一汪死水。
可墨衣翻飛,這梅林深處竟似有人的樣子?
“那是誰?”她遙手一指,朝身旁的宋嬤嬤問道。
宋嬤嬤沿著王青瑤的視線看去,搖頭道:“婢子看不清楚,不若我們去瞧瞧罷。”
“好。”青瑤微微頷首,便下了高臺,往梅林深處穿來。
還未到近處,兩人便聽得伐木之聲,這無疑使宋嬤嬤的臉色變得十分驚駭,“莫不是有人在章鳳臺砍梅吧?”
宋嬤嬤腳下步子不由快了些,心頭詫異的青瑤也緊步跟了上去。只到了那處,見著地上倒下的兩三株紅梅樹,宋嬤嬤卻絲毫不敢出聲責罵什麼,只恭敬地道:“婢子參見太子殿下。”
“蕭沐恆?怎麼會在此處碰上了他……”青瑤眉頭輕擰,心跳如鼓般咚咚作響,只安靜地隨著宋嬤嬤行了個禮。
“宋嬤嬤?你到章鳳臺何事?”蕭沐恆稍稍轉身,驚訝一問,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宋嬤嬤身旁的王青瑤身上。
她沉靜地低垂著眼睫,不曾看向自己,可腳下的步子卻幾不可見地向後退了退……
蕭沐恆見狀不由蹙起了眉。
“稟殿下,章鳳臺紅梅久未盛開,婢子是領了皇後娘娘之令,攜王姑娘來看此間梅樹的。”宋嬤嬤躬身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