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全眼睛微眯了眯,上下打量了青瑤說道:“咱家今日除了來宣讀聖旨外,另也是來傳達皇後娘娘的懿旨的,明日皇後娘娘請王大小姐入宮呢。”
耳聽得汪文全將懿旨宣讀完,青瑤的心卻像是被灌了鉛一般,她恍惚著抬眼看向父親,只見父親朝她幾不可見地頷了頷首,指尖竟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廳上心思紛雜,曾氏口中說著敬祝之詞,祖母賈氏卻似十分不情願地扯動著嘴角,露出慈祥喜樂的笑容。當然,這種不情願,在她面對汪文全時便立時轉成了“真心實意”的奉承。
見祖母與二房笑意盈盈地送汪文全離開,青瑤不由冷了眼,似又回到了往日裡清高孤傲的模樣。
“茂彥,你可知皇後娘娘召見青瑤所為何事?”賈氏心急問道。
王茂彥溫和地笑了笑,應道:“懿旨裡不是說了麼,皇後娘娘不過是因為感於青瑤之名,起了惜才之心罷了。母親也知道,科舉堵物的提議讓青瑤之名遍傳大梁,皇後娘娘召她入宮,多是好奇吧。”
賈氏遲緩地點了點頭,面上擠出一抹勉強的笑意,轉拉過青瑤的手,囑咐道:“你進宮次數極少,須知裡頭處處都是規矩,一言一行都得慎重些,莫要叫我永昌侯府丟了面子。”
這話說得……
青瑤暗暗誹謗著,面上卻是笑意盈盈,“祖母放心罷,孫女兒聽聞皇後仁德厚義,是個容易親近的人,規矩之方圓,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孫女兒心裡有數的。”
“那就好。”賈氏慈愛地拍了拍青瑤的手背,接著稍稍轉頭對江氏吩咐道:“盛裝釵飾一類,你可得幫著仔細過目一番。”
“母親說的是。”江氏婉言一笑。
一家人便都在廳上坐了下來。二房的幾個妹妹對王青瑤能入宮自是羨慕不已,王徽暮還好,不過是帶了淚意的眸子頻頻向曾氏看去,可曾氏卻似不曾看見一般,只與旁邊的江氏說起王茂彥留在京中的好處來。
賈氏怒其不爭,覺得曾氏的眼皮子忒淺。兵部侍郎的職位實在太重,乃至於朝中舉薦的人甚多,可明宗皇帝卻足足斟酌了大半個月,這才定下來……
對比親子茂英,於仕途竟這般不得用。賈氏越想越來氣,且對王家爵位的歸屬擔心起來。
王茂彥輕瞥了一眼賈氏的神色,隨即對上妻子江氏的眼神,不由揶揄一笑。關於兵部侍郎的人選,太子壽王兩黨相爭激烈,惹得明宗皇帝甚是不快,而王茂彥任淮南鎮撫使已經五年,外任時間已經符合相關規定,勢必要調回臨安的……只滿朝上下,竟不曾有人留意過這一點。
突如其來的任命,從三品到從二品的職位遷升,滿朝文武定有人相妒……這才是王茂彥擔心的地方,暗道:“樹大招風,明日青瑤進宮勢必會生出波折。”
他抬眸看了看青瑤,眸光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毫芒。
“稟老夫人,老爺和夫人,二老爺回來了……”一個在外間候門的嬤嬤急步走了進來稟報道。
見她神色慌張,賈氏不由冷了臉色,“回來便回來了……這般慌裡慌張、行步如飛,難道是將侯府的規矩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麼?”
那嬤嬤連連搖頭,帶了哭腔解道:“老夫人錯怪婢子了……原是二老爺不知在何處吃了酒,進門便丟給管事兩個女子,說是他新納的妾。”
這話說得斷斷續續,愈聽就愈讓人焦急,賈氏與曾氏耐著性子聽完,面色刷白一空。“混賬東西!”賈氏當即便怒罵出口,一邊作勢教人攙著她去前院。
曾氏沒忍住啼哭出聲,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王徽暮先是失望,看了母親反應,不由暗暗心疼。
賈氏提起手中的八仙柺杖,轉身便厲言朝曾氏吼道:“現在是哭的時候麼?”
言畢轉身則走,口中直罵道:“為何總不長記性,若再像上次一般被朝中言官抓了把柄,他這官可還要不要當了?”
“家中小輩便不要跟過來了。”賈氏剛踏出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往後頭吩咐道:“這不是孩子們該看的,憑白汙了眼睛。我老太婆如今還沒入土呢,我倒是想看看,那些個削尖了腦袋往侯府裡擠的蹄子,今日能不能如願抬了做妾。”
王徽暮等一眾小輩聞言不由愣在原地,青瑤也從未見過祖母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她抬眸微瞥了一眼祖母的臉色,暗道二叔這次是真真將祖母氣到了。
大抵心存慶幸的人只有曾氏而已,賈氏雖不是為了她出頭,可到底會妥善料理此事的,那個妻室會樂意丈夫接二連三地納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