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終聽見蕭沐恆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口中重新提起吳厲生被殺的事情,“賈大人對吳厲生怕是多了疑慮了,吳厲生是個盡心力的,他的死於賈家、於東宮都是遺憾。”
魏放微微驚愣,覺得太子之嘆並不僅僅因著吳厲生之死,也因著心裡惦記的人。他心裡妄自揣測,口中則順著問道:“屬下不解,吳厲生之死為何是個遺憾?”
蕭沐恆冷哼一聲,“吳厲生的死恐怕與樓家暗衛脫不了幹系,可世人多會疑心到東宮,好一招破釜沉舟。”
“這……怎麼會?”魏放嘴巴微張,驚訝的詞句便不受控制地從他的口中冒出來。
可話雖然這樣問,魏放仔細一思索,便很快明白過來蕭沐恆的意思,這讓他黝黑的麵皮禁不住地抖動了幾分。
“這該如何是好?”魏放驚訝地繼續說道:“若真如殿下所測,樓家恐怕早就站定了陣營……”
蕭沐恆輕笑一聲,轉身背過魏放,隨意而無力地對他擺了擺手,整個人便像一尊雕塑般靜默下來。
魏放無言,只得行禮告退。
蕭沐恆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除了擔心吳厲生不會坐以待斃,私下有所防備外,卻也為賈長易的逾越之舉感到十分不滿。
若一朝登位,涉身其中的世家勢力便會重新洗牌,可在那之前,世族相爭的權利便是扶持新君登位的利器,這也是他不得不籠絡賈家的原因。
權利必然伴隨金錢,沒有錢什麼事也做不成,可賈家貪利如此,賈長易被蜀錦飆升案牽涉無疑是罪有應得……蕭沐恆何嘗不明白這一點?
他心裡一邊鄙夷著賈家的唯利是圖,但他卻不得不在某些方面依附賈家,乃至於在很多事情上都默許了賈家的手段。
這種默許,已不能簡單地用“容忍”這樣的字眼來概括,因為對賈家而言,這種默許會被解讀為贊成。
便拿之前轟動一時的斂取軍資案來說,賈長易的目的在於鏟除江家這株紮根於朝堂上的松木,而其所用手段更算不上什麼光明。與外賊私相資訊往來,沾上人命鮮血,為政敵構陷罪名……樁樁件件正如連環鎖扣,他蕭沐恆雖不算直接參與其中,可若說他未曾沾上半點汙泥,誰又會相信呢?
蕭沐恆想到此處,心裡不覺泛出的一股悲憫。
如果當初那個案子的發展一如預期,白麓書院應算作他對江家最直接的補償,只後來江樓兩家不願坐以待斃,他對那人的憐惜終讓他選擇收手……
而如今,賈長易牽扯上的是吳厲生的案子……蕭沐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並試圖翻盤。
他實在是個心思複雜的人,可走到今天這一步,蕭沐恆都開始厭倦起自己對賈家的態度來。
“殿下?”
正當蕭沐恆出神之時,身後便傳來一聲溫柔的輕喚,而他還未轉身,太子妃的雙手便如荇草一般纏繞上來。
“臣妾方才見魏放來過了?”太子妃將頭柔柔地靠在蕭沐恆的肩上,問道。
蕭沐恆心緒十分繁雜,不耐地回應道:“來過了。”
“那臣妾父親的事……”賈沁擔憂地道。
蕭沐恆沉默片刻,本欲伸手拉開賈沁雙臂的動作僵硬在半空,他微微轉身,眼中的煩耐已被一抹蜜意取代,緩聲對賈沁說道:“這些事你便不必多想了,總歸是父皇做主。”
他稍稍低頭,薄唇便輕輕地印在女人的額頭上。這吻似是治癒心頭憂思的良藥一般,賈沁粉嫩的面上不自覺地便漾起一股欣喜之色來,很快便迷醉其中。
一是真情,一是虛意,蕭沐恆的嗓音暗沉著,出手拂落紗帳,落下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