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懼的、逃避的,終不得不在這一刻放下。
暮色終隨著橘黃陽光的消失而染上了一層灰黃,沉沉的幾墜深淵。
沒有踟躕,死士們紛紛駐足,不知該如何動作,蒙面將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死士們,神情十分悲憫,接著卻是策馬折回身,向棧道的另一頭走來。
死士們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路,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將軍此時是要去做什麼。
樓修文見狀也跟著迎上來,只見他一身俠士打扮,手中長劍早已被鮮血染紅,俊白的面上掠染上幾滴鮮血,整個人仿似一株經了暴風驟雨般的松柏一般帶了穆然之姿。
在他旁邊,一位身披甲冑的青年與之同行。
蒙面將軍的目光從樓修文身上移到青年身上,瞳孔不由一縮,隨即抱拳冷笑道:“原來是秦王殿下,失敬失敬。”
“你認識我?”蕭沐均詫異地冷哼了一聲,繼而問道:“怎麼,我們打過交道麼?”
蕭沐均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佩刀,挑眉說道:“本王與神策軍交手不過五次,三勝兩敗,昔日斬羅廣、寧雲、姜奎三魏將,他們的頭顱被本王命人做成酒器,在軍中大宴上盛酒行犒……乃至於本王如今竟只記得這三人面貌了,呵呵……”
“倒不知這位將軍是何人?職級在神策軍中又如何?”蕭沐均一邊說著,一邊別有深意打量著蒙面將軍那雙如深潭般的眼。
“秦王殿下似乎很想看看本將軍的真實面貌?”
似乎被周遭緊張的氣氛感染,身下的馬兒不安地轉動著腦袋……蒙面將軍微微低俯了身,伸手順了順馬毛,接著嘆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如今魏梁百姓才得幾日喘息之息,殿下若是看了我的臉,借機向魏尋釁滋事可怎麼好?”
樓修文聞言不禁皺了皺眉,直言道:“魏國若不先撕毀盟約,大梁便不會往邊境多派兵卒駐守,更何況尋釁滋事,擾亂邊境?”
“樓公子說的話,本將軍是信的。”如鷹般銳利的眸子裡染上一抹沉沉的笑意,可接著蒙面將軍卻質疑道:“但秦王殿下出自梁皇室,信守盟約這樣的話,他即便是親口說出來,也實在叫人輕信不得。”
蕭沐均對此不置可否,眼角卻冰冷地挑了一挑,其中諷刺之意一轉而過,也不知他究竟是在諷刺所謂“信守盟約”的形容,還是諷刺所謂“皇室”的虛偽面具……
樓修文知道蒙面將軍在顧及些什麼,坦言道:“可惜,魏國終究先行撕毀了盟約……那紙盟約於兩國子民是修養生息的保證,卻也是魏國韜光養晦的牌面。”
“今日若真教將軍離了蜀地漢中,恐怕來日我大梁子民便會徒遭戰火損傷,所以我勸將軍還是不要多生出什麼雜唸的好。”
“你沒有談判的資格。”話至此處,樓修文已是冷了聲。
蒙面將軍默然著,沒有應話。
古老的棧道上,濃重的夜色也漸漸降臨,悄悄地籠罩在人們身上。
“你的身份,我蕭沐均可以終生不得而知,大梁的軟骨頭們更不會藉此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蕭沐均終是出聲,繼續說道:“但神策軍的軍名簿上,你的名字卻會被無聲無息地抹去。”
“即便如此,你也毫不在意麼?”
話音落下,蕭樓二人的目光便定定地看向那魏國將軍,可或許是礙於夜色昏沉,他眼中的情緒有些繁雜得讓人辨認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