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在羅俊回來後,樓修文便派了暗衛用信鴿往漢中帶信,而收信人,正是遠在漢中暫管軍務的秦王蕭沐均。
……
自元襄公主去往南楚和親後,漢中侯便不敢再輕舉妄動。去年的這個時候,漢中侯蕭策意外染病,臥床不起,梁帝為此深感擔憂,一邊傳了旨意對漢中侯一表體恤之情,一邊則憑借這個緣由讓秦王暫管漢中軍務。
名為體恤,實為分權,而蕭沐均便是那枚被明宗皇帝放到漢中的“棋子”。
至於明宗皇帝如何在一眾皇親武將之中,獨選了蕭沐均牽制漢中侯,暗流湧動之下,不是沒有太子活動的痕跡。
對秦王而言,遠離皇位爭鬥漩渦的臨安,漢中之行已經等同於放逐……
到底因為這軍務,雖為實權,但他卻是暫行掌管而已,有朝一日總要交到別人手上的,而那時,他蕭沐均既在軍中無權,而朝堂之中早已失去籠絡人心的機會,於皇位之爭便再也沒有多餘的勝算了。
樓家既決定倒向秦王,所以無論是錦城之中的攀飛猛漲的蜀錦價格,還是北上離蜀的魏國死士,秦王需要藉此立功,重返臨安……
所以,重返臨安的人,將不止李永逸一人。
在樓修文看來,盡管這重返之期比預計的要提前許多,但蜀地臨時發生這樣的大事,所有的計劃也不得不緊隨著提上日程……
只不過,這樣的隨機而變,並非舉重若輕,而是充滿了殺伐鮮血,一場惡戰已經在所難免。
暮日。
劍門棧道。
天空一片深紅色的雲靄,將崖壁染成了薔薇色,萎延曲折的棧道緊緊地攀附在懸崖峭壁之上,彷彿一個不小心便會與那登高之人一般直墜深淵,粉身碎骨。
山中空靜,包了布匹的馬蹄在棧道上行得飛快,只急忙北上的魏國死士卻猛見一群飛鳥從茂密的山林中驚起,四處逃飛。
為首的人勒住了馬,他的瞳孔緊緊一縮,眼前的空氣便彷彿驟然間凝成了一團白雪,讓人見了心頭便生寒色。
“將軍,似乎有人跟上來了。”
“速度可真夠快的,不愧是樓家暗衛……只是,錦城那邊怕是生了亂。”被稱作將軍的人搖了搖頭,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隊伍,伸手從懷中掏出一份地圖,展開了看看,隨即指了指前面的山峰,“繞過前面那座山,會有一條索道……”
“窮追不捨又如何?”將軍冷哼一聲,厲聲吩咐道:“傳令,急速前進!”
四尺多寬的棧道上,馬蹄翻飛,空谷中響起一道道悶雷之聲。
已經過了梁兵守衛的關口,先前與樓家暗衛們有過交手的死士們已不願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對上,否則必有一場爭戰,是以急驅了馬,向地圖所標註的索道處狂奔而去。
這是一條由精鐵鑄成的索道,兩頭的鏈子被緊緊地鎖在巨石上,十分地堅韌穩固。
眼見得人馬已經透過索道,重新立在棧道上,一眾死士們卻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目光灼灼地看向索道的對面。
將軍下了馬,走到索道前,彎了腰仔細地看了看索道上鋪就的木板,眸中滿是深思的意味。
旁邊的死士則輕輕地開了口,“這木板鋪得極為穩固,都是用鎖鏈綁在一塊的,想一塊塊拆除,怕是來不及了。”
將軍抬頭看了看對面,嘴角浮起一抹深邃的笑意,“那便燒了吧。”
“索道下方是深淵溝壑,駿馬良駒是沒有如此勇氣了,就看樓家暗衛能過來幾何?”將軍暗沉的嗓音裡透出一股諷刺的意味。
青黑色的煙漸漸升騰而起,這使得樓修文心頭也驀然一驚,心叫不好。
只待他們趕到時,前方的索道木板已幾乎被燒空,鎖鏈空空蕩蕩,下方淵谷濃煙四集,叫人分不清楚是煙是霧。
路在眼前,卻沒有行進的勇氣,便是疾風,眼看前方只留了幾個窟窿的“路”,也急忙收起了前蹄,頭顱急促地甩動著,看起來十分焦躁不安的樣子。
樓修文淡淡地抬起眸子,看向挑釁的人群,“煩您廢心機了。”
“對待樓家暗衛,在下如何敢疏忽大意?”應話的將軍此時已經蒙上了面,此時朗聲一笑,眸中殺氣畢現。
樓修文淡淡一哂,翻身便下了馬,身後的暗衛們也紛紛下了馬,靜靜地站在樓修文身後。
“不然不然,暗衛本與死士不同,更何況,神策軍乃英禽猛獸,又經修羅場的淬煉,我的這幫兄弟,比不得貴屬戰績卓著。”
樓修文淡淡笑著,一連幾日沿山谷小道追蹤眼前的這支死士小隊,他的身體卻不見絲毫疲累,反透出隱隱的興奮。
“不過,今日若將你們留在劍門棧道,將會為樓家暗衛添上一筆極為輝煌的戰績。”樓修文目光緊緊地盯住對面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緩緩說道。
“年少輕狂!”對面的人顯然對此不以為意,肆意笑道:“別說今日你樓家暗衛不能傷我軍毫發,便是你等攀索行進,恐怕不到中途,便會直墜這深淵,成為屍骨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