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榆林這句話說得很順暢,似是練習過無數回。
“如果……你自己……都不能……讓你愛的人……幸福……你還能……指望誰能做到……讓她……幸福?”
“……”靳楓大腦突然像被什麼敲破了一個洞,一束光照了進來。
“不要和我一樣……明白得太晚……”
昆榆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一種呢喃自語。
“兒子……可不可以……叫我一聲……爸?”
靳楓張了張嘴,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爸。”這是他第一次叫出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稱呼。
“嗯。”
昆榆林抓著他的手突然掉了下去。
靳楓反過來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道:
“爸,你沒有錯,我在靳家過得很好,老靳對我很好,他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現在做著和你一樣的事情,我會一直做下去。”
“好……”這是昆榆林說的最後一個字,彷彿是他人生的一個句號。
靳楓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他的體溫一點點冷下來,就像捧著一杯炙熱的開水,從沸點,慢慢冷卻,最後結成了冰。
他始終坐著沒動,天亮的時候,有護士進來換藥。
“不用換了。”靳楓終於放開了昆榆林已經冰冷的手。
護士看了一眼病人,覺察到不對勁,匆匆跑出去叫醫生。
醫生進來,分別看了一下病人兩只的眼睛,確認病人已經死亡。
沒多久,病房來了很多人,進進出出,具體是些什麼人,他沒什麼概念,有人安慰他,讓他節哀順變,他也沒什麼感覺。
靳楓看著護士用白布矇住遺體,感覺很不真實,像是在做夢。
他甚至分辨不清,昆榆林真的醒來過嗎?昨晚那些對話,是真實發生過,還是他自己在做夢?
直到門口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才如夢初醒,看著她從門口走進來,一直走到他身邊。
鹿鳴低頭看著他。
男人黑眼圈很重,下巴有青色胡茬,那雙緊盯著她看的黑眸,眼神深邃幽暗,像是歷經滄桑的老人的眼睛,又清澈無波,彷彿剛出世的嬰兒的一雙眼。
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抱住他的頭,他雙臂環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胸前。
“別抱太緊,小心你兒子踢你。”頭頂上傳來女人的聲音,“還有女兒。”
鹿鳴懷的是龍鳳雙胞胎,這個被她窩藏在心底這麼久的好訊息,終於說出來了。
“……靳楓緩緩抬頭看向她,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從她的眼神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像個機器人一樣,視線再緩緩往下移。
女人的小腹微微凸起,彷彿平坦的大地,隆起了一座山巒,他在山間撒播了種子,孕育出新的樹苗來。
那是新的生命。
靳楓喜極而泣,再次抱住她的腰,把頭輕輕靠在她身上。
昆榆林離開,他能坦然面對,可這一刻,他心尖都是軟的,淚腺輕而易舉地被戳破,怎麼也止不住。
這樣抱著她,靳楓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心安和溫暖。
他要這樣抱一輩子,天王老子都別想再把她從他身邊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