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想起昨晚的事,靳楓太瞭解她了,所以連選擇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人是輕鬆了,心裡卻隱約有一絲遺憾,甚至疼痛。
鹿鳴向程子濤講起她自己的經歷。
上大學的時候,她遵從她媽媽的意願,選了醫學,過得很痛苦。
每次解刨屍體,聞到福爾馬林的氣味,她心肝肺都要吐出來了,比死還難受。
她承認醫生是很崇高的職業,所以,她非常崇拜她媽媽,可她自己就是做不到,讓她上手術臺,跟上刑場一樣。
為了緩解不喜歡的專業帶來的痛苦,她想學點別的東西。
跟靳楓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們出入最多的地方就是森林,她覺得很自在,當然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她喜歡的,就修讀了一門森林資源管理的專業。
有一門講野生動植物的課程,她最喜歡,由此接觸到野生動物攝影。
一開始只是拍著玩,沒想到拍的作品一次又一次獲獎。
本科畢業後,為了在理論上更紮實,她考了視覺藝術的碩士研究生,走上了職業野生動物攝影師的路。
走到今天,她又發現,攝影師的表達是靜態的,傳播力度也非常有限。
在唸碩士研究生的時候,她拍攝了一組野生紅鹿紀錄短片,獲了獎,讓她幻想過做紀錄片導演。
鹿鳴自知她是個沒什麼規劃的人,以後具體會怎麼樣,她不確定,也沒去想太多。
“夢想需要一步步修正,不可能一蹴而就。並不是所有人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們倆可能都屬於這類人。所以,你可能也要慢慢來,急也沒用。”
程子濤靜靜地聽著她講完,呆愣地看著她,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姐,我發現,喜歡動物的女人,我特別……”程子濤突然打住,俊秀白皙的臉紅成一片。
他迅速站起來,收拾東西。
“跟你聊完,我現在心情特別好。我想我大概知道怎麼做了,謝謝姐。”
“你去哪?還沒開始檢票。”鹿鳴看了一下登機口,工作人員安靜地站著。
“我去改簽國內的機票,不回加拿大了,躲著也不是辦法。我決定回家,跟我爸好好談談。”
“……”鹿鳴也站起來。
她那樣瞎掰幾句,他就想通了?
“姐,有沒有發現,我們每次都是在機場才能這樣說話?”程子濤笑道,“希望還有機會再和你這樣聊天,但不是在機場。”
“以後我們還可以通電話。”
也許是因為在程子濤身上看到了以前自己的影子,鹿鳴已經不像最初那麼排斥他了。
與程子濤寒暄告別之後,她重新坐下來,拿起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鹿鳴腦海裡猝不及防地響起一個聲音:
“你守護你的麥田我守護你。”
她已經沒有麥田可守,說要守護她的人,八年前他們就已經走散。
沒想到他們還能重逢。
短暫重逢之後,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鹿鳴感覺胸口像被什麼利器刺中,尖銳冰冷的疼痛迅速擴散,讓她無法呼吸。
眼淚像突然被擰開的水龍頭,地流下來。
鹿鳴匆忙用書擋住臉。
許久,她才緩過氣來,機場大廳裡響起廣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