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個什麼念頭,她會及時抓住,如果是她特別想做的事,她會排除萬難去做,並且不等有時間。
過去的八年,她依然很孤獨,但生活總體過成了她想要的樣子,除了感情。
以後呢?
鹿鳴已經訓練出新的思維習慣,盡量不去想以後。
“你有沒有想過我?”鹿鳴心裡有根弦被突然拉緊,把她的雙腳拉上前走了一步。
如果她足夠勇敢,這才是她分別八年後再次見到他,最想問的問題。卻只有在看到桃花的時候,勇氣才被激發出來。
靳楓一直眺望遠方,她的問題,把他的視線拽回到她身上。
他想她嗎?
不。
山是她,樹是她,他生活中所見一切都是她,還需要想嗎?
但他必須承認,剛和她分開的時候,確實想過。年少輕狂,總有大把的時間浪費。
很長一段時間,他只能靠抄寫詩歌緩解對她的思念。
這種從前她喜歡做的事情,一度被他認為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竟然成了拯救他的一根稻草。
詩裡藏著她的聲音,她的笑容,還有她的身體。
抄寫詩歌的時候,他能聽到她的聲音,感覺她就在他身邊。他會想起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在森林裡度過的時日。
後來太忙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山火發生的時候,他不能有半點分心。
於是,他制定了想她的守則。
想她的時間,僅限於每天晚上睡覺前,抄寫一首詩歌的時間。
他把心割下來,浸泡在只有她的時空裡面,每一個細胞都可以瘋狂地想。
想完以後,他再把心複原,去做該做的事。
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守則是必須遵守的,這是一種自律。
靳楓無法用語言表達這麼複雜的變化過程,只能沉默。
鹿鳴鑽不到他心裡去,以為他不想,有些失望,嚅囁道:
“我好像……”常常會想。
她越強迫不想,越控制不住,只能像個陀螺一樣,不停地轉,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就沒力氣想了。
這種話,說出來有什麼意義?只能爛在心裡。
“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去吧,晚上早點休息。”
“……”鹿鳴搖頭,想到她明天就要走了,她又感覺到了那種大限將至的恐懼。
這樣的恐懼,會激發她體內一股潛藏的力量,暫時把她從盔甲一樣的殼中抽離出來。
鹿鳴無所顧忌地看著他,心裡有一股沖動,想沖上去,想抱他一下。可雙腳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麼也邁不動。
她心裡難受,突然轉身,跑到樹底下,雙手合成喇叭狀,對著空曠的山谷大喊:
“喂!我要走啦!再見!”鹿鳴連喊三句,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聲音在峽谷裡回蕩,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