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傳來了聲勢不小的車馬聲,他驀地睜開眼,只以為又是來尋他阿孃的客人。
裴斯看著那架比往常都華麗的馬車,冷冷一笑,只想將拉車的那匹馬的頭顱砍下。
可也只是想想,他現在手頭連個趁手的東西都沒有,哪裡有那能耐。
正想著,卻見從車窗中砸出來一物,他抬手接住,卻見是一隻極為精緻的雲鶴紋鎏金香囊。
裴斯有些怔然的看向馬車,只見一個相貌不俗的女子探出頭來,不知為何,裴斯心中竟鬆了一口氣,他揚了揚下巴:“娘子還要嗎?”
那女子還未答話,又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女童探出頭來,女童很是好奇的看著他,一雙眼清澈又矜傲,一看便知是被疼寵大的。
裴斯回視女童,卻見女童噗呲一笑,小小年紀,便有股明豔不可方物的意味。
他看著女童的笑,看著女童聲勢浩大的車馬,心中越發陰沉起來,這便是人與人的差距,猶如天塹。
裴斯正想著,卻見女童突然又將笑壓了下去,莫名的,有些傻氣,只聽女童道:“既然你接住了,那就給你了。”
說罷,女童便放下了車簾,吩咐人啟程。
裴斯目送魏熙一行人離去,才收回視線,舉起手中的鎏金雲鶴紋銀香囊仔細看了看,複又撥弄了一下香囊上垂著的鈴鐺,鈴鐺受力,發出叮鈴脆響。
裴斯心想,那個傻乎乎的小娘子知道自己丟了多少錢嗎?
是的,錢,他現在迫切的想要錢,能讓他們快活自在的錢,有別於他阿孃那般屈辱掙來的錢。
裴斯如此想著,當即就去了當鋪,當鋪主人看了,神色驚訝:“你是哪裡弄來的這東西?”
裴斯神色一動:“這是一個女童丟給我的。”
當鋪主人神色懷疑:“真的?”
裴斯一笑:“自然,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就算真偷了東西,也定不會跑的您這裡來的。”
他說罷,眼裡有些期盼:“看您的樣子,這東西來頭不小?”
當鋪主人點頭,給他指了指香囊下幾個小字:“豈止是不小,這是宮裡的東西。”
裴斯的注意力卻放在了鶴底下那化作祥雲一般的字上:“熙?”
他問道:“宮裡的東西都要刻上主人的名字嗎?”
當鋪主人道:“我好似沒聽說過這等規矩,或許是這位貴人很喜歡這個香囊吧。”
“那還能賣嗎?”
當鋪主人虛虛指了指裴斯:“你這小子又不缺錢,怎麼卻掉到錢眼裡了,貴人賞賜不僅榮光,還是個依仗,給金山銀山都不能賣。”
裴斯想起女童燦若朝陽的笑,覺得她倒是人如其名了,可那麼丁點大的女童,有什麼可依仗的。
裴斯正準備告辭,卻又見當鋪主人神色曖昧:“你小子有福氣不淺,真不虧了這張臉。”
裴斯眸色一冷,卻慢悠悠一笑,顯出十分的涼薄:“若說豔福還得等幾年,那貴人還是個女童。”
裴斯說罷,轉身從當鋪裡出去了,他的視線穿過周遭行人看向自家宅院,頓了頓,卻轉身往相反的地方去了。
等到天色將暗裴斯才回去,此時翁茗已經走了,連家僕都縮在屋裡,院中靜悄悄的,有些淒冷,他猶豫了一瞬,抬步向裴娘子房中走去,隔著窗子,卻見裴娘子抱著一把琵琶流淚。
那把琵琶不是她給客人彈曲用的,可待在她懷中的時間卻比那把琵琶長的多,裴斯知道,那把琵琶,是他那素未謀面的阿耶給她的。
裴斯再也忍不住了,他徑自進了屋,跪在裴娘子面前:“阿孃,去找阿耶吧,你不該再受這些苦。”
裴娘子抱緊了琵琶,語聲卻是堅決:“不行,我不能給他蒙羞,況且……他那麼愛重他的妻子,我怎麼能過去給他添堵。”
裴娘子說著,握緊裴斯的手:“就當阿孃求你,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