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有別’四個字,如今是梅子衿最嫌惡痛恨聽到的四個字,也是從始至終,橫亙在他與水卿卿之間,一道無形又不可跨越的深淵,讓他絕望又無法逾越。
之前,他是她的小叔子,倫常之理讓他痛苦糾結。
而如今,她好不容易擺脫盛瑜的身份,找回她真正的身世,她又與李宥有婚約在身,更加的身不由已……
“我帶你走吧,我們帶著昀兒一起離開京城去邊關,再也不要回來了……”
深深的絕望,讓梅子衿像離開水,困在岸上的瀕臨死亡的魚,每呼吸一下,都那麼心痛。
而這句深埋心裡的話,到最後,梅子衿終是咬牙沒有再說出來……
他是手握重兵的定國侯,他要為大晉守住疆土,他不能任性。他更不能因一己私慾,害了整個侯府……
梅子衿眸光深深的看著水卿卿,艱難開口道:“郡主此話,可是已做好了當三王妃的決定?”
水卿卿看清了他眸光裡絕望,心痛的同時,卻也知道,事到如今,還有六日的婚期。此時,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李宥,都不能再生變故了,不然,害的是三個人。
婚約在身的她,若是不能狠心的拒絕,還給他希望的話,對梅子衿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如此,水卿卿淡然淺笑,硬著喉嚨道:“三殿下英明睿智,對我也很好……更是母親拿命給我換下的姻緣,我不能辜負他,更不能辜負母親的遺言……嫁衣已做好,婚期更是臨近,我自是已做好當三王妃的準備了……”
身形一晃,梅子衿蒼白著臉色怔怔的看著她,嘴唇翕動,良久才艱難道:“郡主說得很對,一直以來都是我不顧郡主的處境,糾纏郡主,讓郡主為難……以後不會了……”“煩請郡主幫我好好照顧他!”
說罷,梅子衿倉然離開,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一走,整個院子都空了下來,水卿卿的心更是空了,撕裂般的痛著,眼前一黑,差點趔趄倒地。
其實,從她答應晉明帝賜婚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徹底失去他了……
拖著沉重的步子,梅子衿像具行屍走肉般默默走到了後院的花園裡,來到了上次元宵燈節,梅子衿帶昀兒來這裡見她的地方。
那晚的花燈真好看啊,照得花園裡一片絢爛多彩,讓她絕望的心裡都多了一片亮彩。
而那晚的他更是英俊出眾,手執花燈抱著昀兒站在樹下等著她。他的手臂修長有力,將她們母子一併摟進懷裡,並告訴她,他不嫌棄她的出身,他願意做昀兒的父親……
對呀,昀兒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他願意做他的父親,多好啊……
眼淚漣漣而下,水卿卿單薄的身子靠在樹幹上,蜷縮著身子無聲悲泣。冰涼的身子,早已感知不到外界的寒冷,冰寒入骨……
第二天一大早,水卿卿再次喂無名喝了一次藥,感覺他的體溫正常了許多,顧不得身體的疲憊,進宮去了。
白浩清不放心她,陪著她親自進宮。
剛出府門,就見到了停在白府門口的王府馬車,車簾掀開半簾,李宥一身繡龍紋的銀白錦袍端坐車內,眸子輕輕從水卿卿臉上掃過,緩聲道:“上車吧。”
李宥親自來接水卿卿進宮,白浩清歡喜不已,連忙親自扶了水卿卿上了李宥的馬車。
相比昨日,李宥的臉色今日好看了許多,又恢複成了以往溫潤灑脫的樣子,俊美的眉目間一片釋然,等水卿卿坐定後,詢問道:“吃藥了嗎?”
水卿卿以為他問的是她‘生病’吃藥一事,連忙點頭道:“吃了,謝謝殿下關心。”
李宥又道:“若是你還是感覺不舒服,咱們就騎馬進宮罷。”
聞言,水卿卿微微一怔,才恍悟過來,李宥說的是她暈車一事,心裡不由一暖,輕輕嗯了一聲。
一路往宮裡而去,水卿卿想著昨日之事,正要同李宥解釋,李宥已先開口道:“昨日之事,白相已派人告訴本宮了……你風寒可好些了?”
說罷,李宥修長如玉的手掌輕輕覆過來,掌心貼在了她的額頭上,蹙眉道:“還是有些燙的……”
水卿卿被李宥的突然之舉驚愕到,而且,昨日那番說詞,雖然騙過了紅袖與白浩清,但她卻無顏對李宥再說一遍,看著他清亮溫潤的眼睛,她心裡一片愧疚。
可李宥似乎也完全相信了,不再糾問她昨天的事,淡然道:“以後去了三皇子府,你也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譬如釀酒,不用看誰的眼色——若是想喝酒了,本宮也可以陪你一起喝的。”
心裡一震,水卿卿終是抬頭看向了對面的李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