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旻冷靜道:“錦城富庶,可深受周邊夷族所擾,是以城牆高而深,蜀地雖好,卻不比洛陽,乃千年古都,無邊患之憂。”
陳旻這話說得實在是漂亮,這是在示人以弱,陳昱聽了心中嗤笑,那夷族叫蜀王的毒辣手段治得遁入山林許多年了,錦城逾制而建,不過據天險罷了。
陳昱道:“堂兄此言有禮,不過此事雖情有可原,卻也足見蜀人之不開化,來人,將《大濩》之音的樂曲賜下,叔父為蜀王,自當以此樂教化萬民才是。”
蜀王冷哼一聲起身拱手道:“謝陛下仁厚。”說著領了宮人呈上來的樂曲,坐在蒲席上,面色冷凝。
陳昱笑著道:“朕敬叔父一杯。”說著舉杯,蜀王也舉杯,皮笑肉不笑道:“多謝陛下。”
二人相對飲酒,只見陳昱有些勉強地喝完了手上的酒,一旁高景遞上了絹帕,陳昱掩面似乎是咳嗽了兩下,面上帶著些病態的嫣紅。蜀王見了,眼中閃過一絲冷嘲。
陳昱又坐了一會兒,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汗,嘴唇也開始發白,他起身道:“請諸位隨意,朕要下去更衣。”說著就離開了,眾人目光別有意味地隨著陳昱離開的身影而去,他一走,殿中氣氛一鬆,便都開始推杯換盞了。
蜀王將那手中的樂曲丟在桌上,只見陳旲在一旁吃菜,蜀王冷聲道:“無用之人,吃菜倒是有用。”
陳旲一默,將伸出的筷子收了回來,蜀王看了更加生氣了,暗聲道:“不成器。”
陳旲看了看身旁神色泰然的陳旻,他有些氣悶地咬咬牙,起身道:“阿父,我去更衣。”
蜀王煩了陳旲,揮揮手道:“去吧。”
陳旲退出,他方才喝了些酒,一腔胸臆不住翻滾,他出了大殿,在附近閑逛,冷風吹在臉上,他覺得自己的心緒慢慢平複下來。
陳旲走了沒多久,陳旻也起來,道:“叔父我去看看阿旲,他方才喝了不少酒。”
蜀王此刻正在同一位族兄敘舊顧不上陳旻,方才心中鬱氣還未平息,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陳昱往外走,卻在門前遇上了陳晟,他二人年歲倒是相當,陳晟似乎也是要出去醒酒,見了陳旻,拱手道:“拜見堂兄。”
陳旻道:“您是燕王殿下,我不過是個白身,當不得如此大禮。”
陳晟道:“陛下所言,今夜論兄弟,不論身份。”
二人相視一笑,陳晟道:“堂弟不打擾堂兄了。”二人拱手,陳晟離開,陳旻望著陳晟離開的身影,笑了笑,心道這陳晟也是有趣,他望向陳旲離去的方向,面色略沉。
七繞八繞進了一處閣樓,陳旲有些累了,他坐在廊下望月,忽然聽得一個女孩兒的聲音響起,只見陳姝走了進來,道:“怎麼,受氣了?”
陳旲沒理她,陳姝卻也不在意,陳姝道:“堂叔讓人傳話過來的,現在卻要裝作不認識,這是什麼意思?”
陳旲道:“殿下真是神出鬼沒。”
陳姝笑了,月光下笑容有些冰冷,“這是我的家,自然什麼地方都能去了。”
陳姝走近了,坐在陳旲旁邊,同他一起望月,她道:“這種被阿父忽視的感覺滋味不好吧,阿姝最能理解了,做也錯不做也錯,總之錯處都在自己身上,永遠都不能成為讓阿父滿意的孩子,永遠都不能得到認可,永遠都不能被看到。”
陳旲看向陳姝,陳姝沒看他,彷彿不是在同他說話,陳姝個子太矮只能坐在那裡晃晃腿,看著真像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在訴說自己的煩惱。想到這裡陳旲諷刺一笑,這宮中哪有什麼真正的孩子啊,他們被迫早早的長大,剛會說話就要學著算計人心。
陳旲道:“何必呢,何必非要讓他看見呢?”
陳姝聽到陳旲這樣說,她轉過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道:“對呀,想要什麼自己去拿不就好了,何必要等著別人給你?”
陳旲道:“你說你可以幫我?”
陳姝道:“你若是想要貿然回蜀地,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陳冕還在蜀地,後方空虛,蜀王不一定會防你,可是李夫人定然對你有所防備。”
陳旲道:“聽殿下的意思,你能讓我不引起他們的疑心回去?”
陳姝點點頭,道:“不過讓你生一場小病罷了,金蟬脫殼之計。”
陳旲細細打量陳姝,道:“我憑什麼信你?”
陳姝支著腦袋,偏偏頭,彷彿真是個天真的孩子,她道:“是啊,你憑什麼信我呢?”
“嗯,不對呀,你不信我還能信誰呀,信你的阿父?”陳姝展顏一笑,靠了過來,輕聲道:“就憑你想要的我能給你。”
“事後,許你蜀王之位如何?名正言順的蜀王之位。”陳姝淡淡語氣中全是誘惑。
陳旲想了想,起身離去,道:“那麼公主殿下背後的人想要什麼呢?”
“倒也不想要什麼,不過是希望堂叔能夠把這蜀王的位置長長久久坐下去。”陳姝頓了頓,朝著陳旲勾了勾手指,陳旲矮下身子,陳姝道:“不過我倒是覺得,堂叔若是行有餘力,將那陳冕送出來可好?”
“哈哈哈哈。”陳旲笑了,彷彿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笑話,他道:“阿冕是我的親弟弟。”
陳姝搖搖頭,道:“又不是要陳冕的性命,他呀留在蜀地也是棘手,不如送出來在洛陽為質,可見堂叔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