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撫摸她的長發,道:“明日看了日出我們就回宮,小彘和阿蒼還等著我們。阿濛,含春殿,孤已經著人打掃好了,不過你應該在那裡,住不了多久的。”
許濛懶得去想陳昱說得話有什麼深意,懶得同他敷衍,既然她已經看明白了陳昱對她其實不過做戲,她許濛和陳昱可不是一樣的人,不會做戲,既然不做戲,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吧。
許濛沒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彷彿睡去了。
許濛再一次醒來是在轎子裡面,她迷迷濛濛掀開了轎簾,只見外面天色尚暗,許濛把頭探出去,發現自己簡單梳妝穿戴,身上披著厚厚的大氅。
陳昱站在前面,他轉身見許濛醒了,迎了上來,道:“怎麼,醒了?”
許濛扶著轎子下來,外面涼風裹著露水的潮意撲面而來,許濛裹緊了身上的大氅,道:“怎麼回事,難道是夢?”
陳昱笑了,牽起了許濛的手,道:“不是說好了要出來看日出,昨晚見你睡得沉,孤便吩咐人趁夜上山。”
許濛細細回想,上一次醒來應該是昨天傍晚,她居然又差不多睡了一晚,那些睏意叫這山上的涼風一激便沒有了,許濛跟著陳昱走到了山邊,只見這裡是懸崖上的一塊平地,遠方是層層翻滾的雲海。
真美啊,只見淺藍的天幕上掛著一彎新月,那月亮淡淡的,彷彿就要隱去,夜色叫晨光沖淡,藍色和朝霞的玫瑰色層層疊疊,鋪陳渲染在天際,給這天幕染上了極為夢幻的色調。
太陽將露未露,許濛伸手,風在她的指間流淌,她望著這樣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氣。
胸間塊壘盡數消解,許濛唇畔掛著淡淡的微笑,道:“真好啊,可是我許濛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相待。”
陳昱見許濛隱隱間居然有了憑虛禦風之感,忽然沒來由多了些恐慌,他上前握住了許濛的手,道:“阿濛。”
許濛回頭,看向陳昱,只見對方長發叫風掬起,衣袂飄飛,恍若仙人。
“殿下,妾有三個問題,請殿下看在妾這些日子以誠相待的份上,據實回答。”許濛笑了,眉眼彎彎,笑意清甜。
陳昱不知許濛要說什麼,只得道:“好,你問。”
“第一問,殿下早知妾與李樾的交情,對麼?”
陳昱點頭,道:“對。”
“第二問,殿下讓妾入豹苑,後留在豹苑,可有以妾為餌的心思?”許濛又道,她明明說著那樣的話,卻不見她臉上有任何哀慼之色,只是淡淡的,彷彿這一切同她無關。
陳昱終於明白了許濛這樣的態度是什麼意思,上前兩步執手,道:“阿濛,此事,且聽我解釋。”
許濛把她的手從陳昱手中掙脫,也不看陳昱,道:“妾只是問,對或者不對。”
陳昱笑了,道:“對。”
許濛不說話,只是看向遠方,只見一輪紅日從雲海中緩緩升起,霞光灑滿天地,她喃喃道:“日出了。”
許濛的半張臉沐浴在陽光下,看不清神情,她輕聲,道:“殿下,君心比我心,如何?”她轉過來看陳昱,目光澄澈,讓陳昱的一切偽裝無所遁形。
陳昱下意識地伸手,他作為皇帝的十五年,他心中的謀劃計較和韜略,他的一切一切,都叫許濛映在眼中,到底如何呢,陳昱捫心自問,那答案,他居然說不出來。
許濛又笑了,那笑容並無什麼別的意義,可陳昱看出了幾分了然。
許濛拱手下拜,道:“我許濛乃是殿下的妾室,侍奉殿下,不敢不盡心,得小彘與阿蒼兩個孩子,乃是妾的福分,此乃其一。”
“殿下圈禁,許濛全力相救,只因殿下不僅僅是許濛的夫主,更是許濛的君王,許濛對夫主盡心,對君王盡忠,此乃其二。”許濛下拜。
陳昱默默不言,只是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許濛。
許濛再拜,道:“其三,許濛……”許濛頓了頓,道:“許濛對殿下有情,許濛貪殿下皮相人品才華地位溫情,然許濛對情誠摯相待,並無半分欺騙。”
許濛起身,道:“許濛,對夫主,對君王,對情人,明見本心,並無愧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