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往下一瞥,發現她的左手握著一個白色的小紙袋……是藥嗎?
“……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梓瑩突然驚覺,說了句“沒事”,就把藥袋和匹克一起塞到坐墊下面去。難不成她剛剛是去保健室嗎?
“有什麼事嗎?”
梓瑩一邊嘆氣一邊說著。不像之前那樣一直大喊叫我出去,這樣反而更恐怖。
我就直說了:“我是來向你道歉的。”當我拚命思考接下來要說什麼的時候,梓瑩說話了:
“為什麼?道什麼歉?你就自作主張把一切都告訴大家就好了啊,我一點也不在意。”
我強忍著脾氣對她說:“唉,我會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你就好好地聽我說吧。”“昨天,哲朗——也就是我父親啦,他昨天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跟我說了一些從同業那裡聽到的八卦。說美國有一些評論家寫了一些關於你的過分報導。不過,詳細的情形我就沒聽他說了,所以——”
“那你就沒有理由跟我道歉啦!”
我覺得臉頰瞬間熱了起來。
“你不要抓我的語病啦。”
“什麼啊,你是來對我發脾氣的嗎?”
“並不是這樣,好嗎?”我把話吞了回去,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保持沉穩。“好,我知道了。我是代表全世界只會寫一些無聊事的所有評論家來向你道歉的。”
我一向的胡說八道又出現了。梓瑩嚇得眨了眨眼,之後又是一臉驚訝。
“你不是評論家吧?不過我聽說你父親是。”
“我也是評論家。”
梓瑩歪著頭,眼神充滿困惑。
“真的啦,我曾經幫哲朗代寫過四、五次,文章也曾被刊在音,我有資格跟你道歉吧?”
梓瑩咬著嘴唇,沒多久便看著地下,搖了搖頭說: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指什麼?”
她突然冒出一句話,聲音微微地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要跟我道歉?我明明做了好幾次那麼過分的事。”
“原來你早就有所自覺了啊?”
“笨蛋。”
梓瑩抬起頭來。她的眼眸透著陰鬱天空的色彩,一如我和她初次相遇那天,地帶有風雨欲來的感覺。
“那種無聊的事情,隨便怎樣都好。不管誰怎麼說我,怎麼寫我,都無所謂。事實根本不是那樣。我才沒有那麼、那麼……”
我遠遠地聽著梓瑩那斷斷續續的聲音,自己也漸漸無法呼吸。我當時在想,她到底身在何處啊?這個理應在我面前,全身散發著淡紫色彩,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女孩,實際上到底身在離我多遠的地方啊?為什麼……我的聲音、我的手都完全無法碰觸到她呢?
“為什麼要在意我?那個時候也是,為什麼要幫我呢?我求求你,不要管我。反正我不久之後就要消失了。”
梓瑩抱著膝,把臉埋在雙手手臂裡,身體靠著吉他坐在桌上。一陣黯淡的雨下了起來,雨點卻只落在她的身邊。
我走出教室,隱約感覺到雨聲還持續著。然而五月的天空卻不負責任地風和日麗,只有幾絲雲絮還勾在兩、三棟校舍的剪影上頭。
我想——我遺忘了某些東西,我遺漏了某些關於梓瑩的重要事情。不過,我不知道那倒底是什麼。直到此刻,我覺得自己好像開始瞭解了,只不過那種觸感卻被徹底吞沒在彼方虛幻的雨雲裡。我拖著宛如渾身濕透的沉重身軀,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