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念頭一閃而過,縣令卻道:“孩子,此乃公堂,威嚴神聖之地,叫你家大人出來說話。”
孩子,女孩子,走到哪裡都是被忽視的物件,哪怕楚容將心中防備的人糾結起來,但到底是個年紀不小的女孩子。
說話的分量輕如鴻毛,能耐著性子勸上一句,已經是莫大的寬容。
楚長河忙制止了楚容想要說的話,道:“大人,草民正是這丫頭的父親,丫頭年紀小,不知天高地厚,還請大人見諒。”
楚容從楚長河背後挪了出來,脊背跪得挺拔,傲骨錚錚,稚嫩而明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公堂:“大人,民女的確年紀小,卻比民女的爹知道的要多,大人要審問什麼,盡管問民女,民女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在這之前,可否容許民女問幾句話?”
掃一眼楚容身邊焦急卻沒有出口反對的楚長河,似乎覺得有趣,縣令大人唇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說不出來情緒,道:“罷了,本官便容許你詢問吧。”
楚容面帶感激,恭恭敬敬了磕頭,心裡暗罵罪惡的制度,再抬起頭來,半點負面情緒也沒有,只道:“多謝大人成全。”
身軀一轉,目光如炬,看向那女人:“敢問夫人,今晨食用糕點中毒,可是請了大夫診治?我糕點鋪子見夫人母子有難可是袖手旁觀?何人告知你,糕點出自家姐手中?當時家姐可是就在當場?又是何人引了夫人於家門鬧事?夫人…為何不報官而上門鬧事?”
女人面無懼色,三裡鎮的官老爺素來愛民如子,十幾年來官聲清明,心裡相信大人一定會為她死去的兒子做主,便沒有顧忌。
面帶仇恨,女人道:“今晨我兒食用了你家的糕點,當即就暴病而亡,既然人都死了,再請大夫也是徒然,因此,我兒並未見著大夫一面便永遠閉了眼睛。”
似乎觸及心疼最敏感的疼痛,女人面容扭曲,呼吸急促而粗重,眼瞳之中仇恨更加濃烈。
“據我所知,貴公子尚留一口氣,夫人忙著鬧事,生生將之拖沒克,可有此事?”楚容面不改色,淡定的詢問。
女人冷哼:“簡直胡說八道,我兒吃了那糕點當場就死了,若有一口氣在,我怎麼可能拖延著不請大夫?黃口小兒不知真相原由,閉口為好!”
楚容道:“此事當時在場人都知道,夫人若是不仔細想明白了回話…擾亂視聽、影響了大人判斷,可是一大罪過!”
女人脖子一縮,隱隱帶著心虛。
的確,吃了糕點,兒子疼得滿地打滾,卻沒有當即死亡,但她有心揪著整個鋪子不放手,這才忽略了兒子,叫他生生疼痛而死。
心裡想著,兒子死了也好,這樣會有更多的人站在她這邊,進而得到更多的賠償,就是大人出手,死了人的一方是她,這是不爭的事實。
梗著脖子道:“我、我沒有胡說…”
“來人,杖責五下,再不說實話,本官打到你願意開口說實話。”一根圈了大紅色硃砂的令箭被扔了出來,縣令大人冷著臉凝視臺下女人,眼中警告明顯。
一旁的師爺奮筆疾書,將堂上眾人所言全部記錄在案,一個字也沒有放了過去。
女人面色一白,顫抖著身軀:“是、是…我兒,我兒的確哭著喊著疼痛難忍…”
這就夠了,女人枉為人母,不想著先救兒子,反而想著得到糕點鋪子的補償!
一些人面露愧色,覺得幫了個冷心冷肺的畜生,膽寒不已,然,有人覺得理所當然,兒子中毒了,眼看就要死了,請了大夫有什麼用?沒得對方因為他們的離開,賴賬說與他們無關,是孩子吃了別的東西。
到底死了人,大多人更願意選擇相信孩子的母親。
楚容再道:“那麼我後面的話,夫人可都回答了吧。”
女人臉色難看,小心翼翼看了高位上面無表情的縣令大人,被輕輕掃了一眼,整個人繃緊,迅速躲開了視線,如實道:“鋪子有坐堂大夫,想要上前診脈,但是…那大夫是鋪子的人,拿鋪子的月例,自然會替鋪子說話,說不定會叫我兒子更加痛苦的死去…”
楚容聳了聳肩膀,糕點鋪子有坐堂大夫這是她的建議,這位大夫並不需要日日坐堂,而是隔三四天去一次,恰好就碰上了這等糟心之事。
女人擦了擦汗水,硬著頭皮道:“當時,開口說下毒之人是楚雲者,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