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點頭哈腰,“是了,皇上病重,您是孝子,自然得緊著皇上的身子。不耽誤您了,您走好,待見著皇上怹老人家,就說家父賈赦惦記著怹吶!”
慕容綻作勢一攤手:“你可難為我了,我是有心給你帶好兒,只是這位林侍衛攔著我,稱是皇上的旨意,要治我的罪吶!”
賈璉大驚失色:“哎喲,林侍衛,您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吶?!您還敢治皇子的罪?皇上怹老人家臥病在床好些日子啦,您上嘴唇兒碰下嘴唇兒,怹就能好利索了?這不是假傳聖旨嗎!”
林棟見著賈璉本就有些怵,賈家的子弟是出了名兒的混不吝,原先是仗著昔日四大家族的威風,如今又搭上了太子,不好惹得很。如今賈璉又出來攪和,他本能地預感今日不能善了,於是自胸前摸出一道明黃聖旨來,高舉頭頂:“聖旨在上,誰敢抗旨?”
眾人見狀,一時也難辨真假,便紛紛下馬跪地。
林棟得意道:“三皇子慕容綻,還不就範!”
賈璉此刻卻默默站了起來,笑道:“哎喲,可嚇死我了,一看見那明晃晃的錦緞啊,我這腿兒都軟了。”他面上露了一絲危險的氣息,語氣莫測,“怎麼,林侍衛,隨便那塊破布來,就敢說是聖旨了?成家軍在此,你竟敢假傳聖旨,就不怕誅九族嗎!”
他的話越說越快,聲音越來越高,只聽話音剛落,榮國府大門轟然開啟,從裡頭齊刷刷沖出數百名戎裝待命的成家軍士兵,最後出來一名器宇軒昂的須髥老將,正是成家軍的主帥成崢。
慕容綻早已站起,成崢上前單膝跪地,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微臣來遲了。年紀大了,不勝酒力,差點兒被小輩子比下去。”說著,幾不可見地橫了自己的準女婿賈璉一眼,又對林棟道,“你若心中無愧,便將你手中的‘聖旨’拿來給本帥瞧瞧!”
林棟再也想不到成家軍在此,更想不到一向與太子過從甚密的賈家與成家會出面保護慕容綻,當下身上一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賈璉搶上去抓起“聖旨”一瞧,“切,我說什麼來著,不過是塊破布!”便將那假聖旨摔在林棟臉上。林棟帶來的數十人馬,也慌得紛紛下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成崢上前拱手:“三殿下,只怕宮中有變,便由老臣送您入宮罷!”
於是,當慕容綻帶著浩浩蕩蕩的成家軍以救駕為由長驅直入宮門時,見到了崇德殿上仰首立在丹墀上的六皇子慕容緒。
他見到慕容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訝異,只是如往常那樣溫和地笑著:“三哥,想不到你來得這樣快,我佈下的羽林衛,真沒用啊。”沒等慕容綻回答,他便自嘲地笑笑,“自然了,想來是見到你這個三皇子來了,都嚇得不敢動彈。呵,說到底,我這個貴嬪生的皇子,就算在奴才眼中,也是沒什麼前途,不能與你爭的。也罷,縱使你攻進來,我該做的都已做了,沒什麼遺憾的。”
他這話說得不對,慕容綻冷冷地看他:“我母後呢?父皇呢?”
慕容緒笑道:“三哥,你急什麼?這麼多年了,你心裡眼裡只有七弟,連太子也不放在你的心上,咱們哥兒倆難得說說話,你就這麼看不上我麼?”
他是在拖延時間。慕容綻示意自己的暗衛入宮解救皇帝與嶽後,自己反倒氣定神閑,“你要說什麼?”
慕容緒啞然,半晌才道:“你總是這麼冷淡,叫人想與你親近都難。其實你不知我一直以來,多麼羨慕你與七弟。”
“羨慕我?怕你是羨慕太子吧?”
慕容緒搖頭:“太子生既是儲君,與我雲泥之別,我打小兒就知道,太子之位是望塵莫及。大哥常年徵戰在外,九弟年紀又太小,宮中只有你我與七弟是妃嬪所生,年齡又相仿。可後來你子以母貴,成了和太子相同的嫡子,七弟又是你母後最最心愛的表妹之子,你們相親相愛相互扶持,從來沒人看見過我。只有我,我是貴嬪生的,連宮裡的奴才都知道,六皇子沒有顯貴的生母,可以人人欺侮。”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可極大的自尊讓他忍住沒有紅了眼圈。
慕容綻不說話了,他說的是實情。他生來是個冷淡內斂的人,唯有七弟能厚著臉皮與他攀談玩耍,他從不與旁人主動說話,可在慕容緒的眼中,便是自矜自持,看他不上。
“也罷,我的這點子小心思,從來也不是你與太子的對手。”慕容緒嘆息道,“你與嶽後籌謀多年,我哪怕是使點小手段,也根本不能奈你何。如今太子被擒,父皇病重,皇後憂思,你為情所困,正是我翻身而起的大好機會。”
慕容綻心下一抽,厲聲問:“才剛我問你的話還沒回答我,父皇呢?母後呢?”侍衛們尚未回來複命,他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慕容緒悽然一笑:“三哥,你原諒我,我本不願做那大奸大惡之人,只是離那個位置近了,誰不想上去坐一坐呢。你放心,父皇還活著,只要你放棄皇位,讓他廢掉太子、傳位於我,我便將解藥獻出,讓他安安心心做他的太上皇。至於皇後……淑妃娘娘憎惡她許多年了,也該到了她一恥前恨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