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晌還要上鳳儀宮回事去,不能哭得太厲害,哭腫了眼睛,叫人看笑話不說,更是惹人懷疑。太子不日便要回宮,生死存亡之際,哪敢怠慢。
待得晚間與嶽後稟明瞭當月的事項,她果然問起。
“想必你也聽說了,皇上給阿綻定了婚事,來年過了年,便要給他辦事兒的。”
元春便道聽說了,“臣也歡喜得很。琳大姑娘是個好的,性情品格兒也和三爺極配,要緊的是親上加親,這是三爺的福氣。原先臣以為珍二姑娘性格兒開朗活潑,倒和三爺能互補些,如今是三爺自己選了大姑娘,臣細想想,也是臣妄揣了主子的心意。”
何須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呢?嶽後洞察人心,豈有不知的?只是元春心慌起來便有這樣的毛病,話密,邏輯又混亂。她哪裡是在說珍二姑娘,只是以己度人罷了。
嶽後何曾不知,但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只好寬慰她幾句,又問:“明年開春兒,你也入宮三年了。照理兒,女官在宮中滿了三年,若想要回家婚配的,只請旨出宮去便是。你是什麼打算?”
元春心中一涼,忙伏下稱不敢:“臣一切聽從皇後娘娘安排,沒有什麼打算。”
嶽後的語氣透著些許溫柔,或是對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官的憐惜,“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怎麼會沒有?想來,你沒存著要嫁與皇家的心思,那麼出宮去,或是個好選擇。”
元春心裡明白,她在宮中一日,慕容綻便多了一重顧慮,對於嶽後這個做母親的來說,放元春出宮回家婚配,才能真正絕了慕容綻的心思。
可她是什麼人?豈能隨意任人支配自己的人生?於是以額觸地,恭恭敬敬行了個叩首大禮:“娘娘放心,臣絕無攀龍附鳳之心。只是臣為一屆女流弱質,身在宮中尚身不由己,那年祖母入宮,娘娘已知臣在家中地位如何,臣絕不甘再次被他們利用驅使。”
嶽後清冷冷的絕美面容一震,露出些許動容,“那麼你待如何?”
元春道:“徐尚宮一生未嫁,將全幅身心以報答娘娘的知遇之恩;甄尚宮自豆蔻年華便陪伴娘娘左右,如今執掌尚宮局無人不服。臣不才,願效兩位尚宮,輔佐娘娘達成心願。”
嶽後微微一笑,起身將她扶起,冰魄般的美眸注視著她:“家族興亡,你都不顧了嗎?”
元春昂一昂頭,雪白的臉蛋兒映在紅燭之下,顯得超乎年紀的堅毅:“太子不義不悌,絕非良君。臣有眼,懂得明辨賢愚。臣的父親有意,卻奈何不得。只盼臣的願效犬馬之勞,能換我賈門未來一條活路。”
嶽後的眼神來回逡巡著她的兩眼之間,指尖用力,像是在確認著什麼。許久,她方道:“你放心,只要你記得你今日的承諾,本宮便許你一門喜樂安康。”
崇德二十三年,冬至佳節,太子凱旋。
這位新任的軍機處行走大臣,從玄武門入城,一路浩浩蕩蕩,人們拋灑了無數鮮花美絹,歡迎著這位凱旋的英雄、治世的能人、未來的儲君。
皇帝親下正安門迎接他,目睹了帝京人民的歡呼雀躍。那些熱情的歡呼,離他似乎遙遠極了。
太子騎著雪白的高頭大馬,直到皇帝的儀仗前五步,才下得馬來。他抖抖身上威風凜凜的鎧甲,發髻上的紫晶墜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好個驕傲漂亮的少年兒郎!皇帝不由得想起了從前還是太子的自己。
“父皇萬安!”太子單膝跪地,向皇帝行了個恭恭敬敬的拱手禮,“兒子想煞父皇也!”
皇帝雖然忌憚年輕的兒郎,而太子這君臣大禮也行得不倫不類,可畢竟是從小寄予厚望的兒子,聽他這樣熱忱地表達著想念,也不由濕潤了眼眶。
遂上前扶起太子:“吾兒辛苦了!此番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太子燦然一笑,挽起父親的臂膀便欲攜他一同入宮。皇帝臉色微沉,方看見他身後一直亦步亦趨跟著的一名窈窕女子。那女子穿著兜帽的鬥篷,卻難掩姿態之嫋娜,整張臉覆在細紗之下,卻有一雙眼眸動人心魄。
那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恰似彩繡輝煌,恍若神仙妃子。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贏得孟不墜小天使的辣條,阿綻並沒有親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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