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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人就像溺水,拼命地想往上爬,一蹬一蹬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露出水面。
和孝眼珠子轉了轉,猛然睜開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如同死而複生。
“姑娘醒了!”耳邊有小丫頭子的聲音,她們在奔走相告,“快去回老太太、太太,姑娘醒了。”
頭痛欲裂,和孝抬手扶額,嘴裡頭幹涸地像龜裂的土地,床單撕成的白綾纏在脖頸間的痛感還揮之不去。“玲瓏,”她覺得喉嚨啞痛,“吃茶。”蠢笨丫頭,連個凳子都扶不好,等她緩過神兒來,必得好生罰她一頓。
有人扶她半抬起了頭,茶碗湊過來,甘甜的茶水灌進去,像是仙境裡的甘露——但好像有什麼不對勁——這不是她素日裡常吃的茶,扶她的人也不是玲瓏。
和孝抬頭一瞅,那丫頭也正眨巴著大眼睛關切地瞅著她——一對如意雙鬟髻,不過是個剛留頭的小丫頭,身上穿著對襟夾襖。她一下子坐直了,嘴裡頭連珠炮似的發問:“你哪個宮的?誰讓你來伺候我的?玲瓏呢?”
那丫頭被問得發懵,一臉泫然欲泣:“姑娘怎麼了?可別嚇我們。”
姑娘?反了天了!和孝怒從心起,她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誰見了她不得恭恭敬敬道一聲“公主殿下”,如今連個小丫頭都敢叫她姑娘了。什麼意思?是這新來的宮女不懂規矩?還是她那挾自己以令皇阿瑪的把戲是當真惹怒了天子,一怒之下把她貶為庶人了?
沒等回過神兒來,只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人哭著在喊“心肝兒肉”地往此處過來。簾子被一把打起來,進來一位滿身綾羅蒼顏白發的老人家,後頭跟著個婦人,見著她便哭著上前一把抱住她。
“可算醒了,”老人家摟著她不鬆手,“昏了兩天兩夜了,我和你娘就差沒往廟裡去啦!來了幾個太醫都不中用,只怕你轉不過來,一氣兒去了,我們也不活了。”
後頭的婦人也哭得淚人兒似的,見此忙止了淚勸道:“老太太快別這麼著,好在大姐兒福大命大,這是有後福的命!”
老人家聽了,也不由笑:“果然是的。我說呢,元丫頭是大年初一生的,那是最有福氣不過的。快去告訴你們老爺去,沒得讓他們再著急了。”婦人應了便要去。
和孝這廂卻是滿腦門子的糊塗,眨巴著眼睛看戲似的:“這是哪出兒哇?上我宮裡來唱戲來了?”屋子裡環顧一週,心裡卻更是糊塗:這絕不是翊坤宮,甚至不像是在宮裡頭,看陳設倒像是民間哪位官員的府邸。可若說是官員私邸,這些個家眷丫鬟們的穿著打扮又透著奇怪。清兵入關一百四十多年了,這一百多年間滿漢同化,民間早已遵從滿人的習俗。男的自是留頭不留發,女的無不是旗裝盤發,可這些人卻是一身的漢人打扮。和孝早聽說南方民間有前明的餘孽蠢蠢欲動,百年來仍打著“反清複明”的旗號四處活動,康熙爺年間便聽聞有所謂“紅花會”雲雲,她莫不是遭人暗算,落入了前明賊子的手中罷?
可這一屋子的人趕著喊她“大姑娘”算是怎麼回事兒呢?
想不破,後腳兒又聽見簾子外頭有男子關切在問:“請老太□□,大妹妹好些了?”
老人家正歡喜,疊聲喚:“珠哥兒進來。”
簾子一打,外頭進來一位神清骨秀的少年,目若璨星,眉若劍舞,身量頎長,極風流倜儻之姿,攬燦若朝霞之色。他歲數不大,彷彿與和孝無幾,行事卻周全坦蕩,毫無赧色,叫人眼前一亮。
這少年見她醒著,不由雙眸陡亮,上前拱手笑道:“見著大妹妹安好了,我這心裡好歹有個著落。這幾日食不下咽,總是後怕。”
和孝十四年來困於深宮,除卻太監侍衛外,哪見過幾個同齡的男子,縱有豐紳殷德,在她眼中都似軟泥疙瘩似的,何曾放在眼中。這少年乍一出現,倒讓和孝恍惚了一陣兒,好個挺拔俊俏的少年兒郎!可他說出話來,卻讓和孝心中一驚。
他不曾剃頭,留著漢人的圓髻,不曾行冠禮,一根白玉長簪挽起萬千青絲。這分明是個前明的餘孽無疑了,只是他怎地喊她“大妹妹”?再加之方才那老人家滿口裡成她“大姐兒”、“元丫頭”,別是錯認成了旁人?
“你們搞錯了,我不是你妹妹。”和孝忙解釋,“我是當今聖上的十公主,你們怕是認錯了人,快快將我送回宮中,我皇阿瑪看在你們護駕有功的份兒上,或許能許你們個輕罪。大清朝開國百餘年了,你們的主子朱氏是翻不了盤的,可還是活命要緊。”到了這會兒了,還不忘惦記著她皇阿瑪的萬裡江山。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但她若能替皇阿瑪除掉個心腹大患,這大功一件,興許能抵過她自裁的大罪。
少年與老人家聽了具是一愣,臉上紅白了好一陣兒,那老人家才“哎呀”一句哭出聲兒來:“這可怎麼是好呀!這人醒了有什麼用,失了心瘋可怎麼是好!”
少年也是煞白的一張臉,上前急道:“好妹妹,老太太心裡頭急得什麼似的,可不作興說這些個俏皮話兒。你只答我一句話:你當真忘了自己是誰嗎?”
和孝聽了這話卻不像是作假,一下子語塞,瞧瞧少年,再瞧瞧含淚的老人家,忽而一個想法冒上心頭,“鏡子,拿鏡子來。”
方才喂藥的小丫頭先反應過來,捧著銅鏡過來,和孝只瞧了一眼,卻差點兒嚇得咬著自己的舌頭——是她自己的臉不錯,但那年齡絕非她本來所有。鏡中的她不過幼學之年,梳著半拉雙平髻,身上是對襟的中衣。臉還是那張臉,卻稚嫩得出奇。
“這……這是鬧哪出兒……”她一下子語無倫次起來,“是夢罷,想必是夢裡……”話未說完,連忙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