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肉凍合汁,如爆炸了一般,帶著強烈的熾熱感,在周易舌尖上炸開,將原本幾口蟹飯留存的味道炸得四分五裂,又彙成一爐,彙成一隻新的、愈發鮮明的,如烈火一般熾烈的螃蟹在周易舌尖、口腔、喉胃、全身各處,橫穿猛撞,撞得周易心神搖曳、措手不及!
他閉上眼睛,已經無法形容這種美味。
他以為那碗蟹飯已經是味道的極致,已經可以想象桌面上其他蟹食美味的時候,一口膏汁,將他以往的味覺系統都顛覆重組,將他心目中螃蟹那兇惡邪氣的面目,徹底的顛覆。
只此一口,人生不負!
……
在兩只饕餮“吭哧”的聲音裡,在周易愈發清亮而享受的眸子裡,在施團兒不滿足的嘆息下,一道蟹宴,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
施團兒是不滿足的。在他看來,這道蟹宴,遠沒達到他巔峰的地步;這其中的罪魁禍首,自然是周易那間讓他不太滿意的廚房。
張家父子倆,挺著個大肚子,一般模樣的,舔幹淨了碗,還在回味咀嚼著,似乎意猶未盡。
“老螃蟹真不夠意思,這點東西,怎麼吃得飽?”張老爹拍了拍鼓脹的肚子,嘟囔著道。坐在他旁邊的張楚天,如應聲蟲一樣,直點頭,附和著他老爹的話。
張老爹又不滿意了,重重一拍張楚天的大頭,沒好氣道:“成天就知道吃,跟個豬一樣!你哪天要有這樣的手藝,我就不愁咯!”
張楚天“敢怒而不敢言”,只在心裡道:“我要有這樣的廚藝,早自立家門出去了,怎麼還會成天受你這個豬老倌壓迫!”
“都痛風了還吃這麼多。你死了沒事,可別讓你媳婦跑來找我老頭子買棺材!”施老頭看著兩只“豬”吃食的樣子,滿臉不樂。
張老爹這時才想起,原來自己還“痛風”著,怎麼就吃了這麼多螃蟹呢!
“哎呀——我要死了要死了……”
張老爹越想越不對勁,幹脆就在地上躺下了,叫張楚天趕緊叫救護車來救命。
“爸,你幹啥子咯——”
“你這個小畜生,要你老爹死了才好是不是?快叫救護車!我真的快不行了!”張老爹急著道:“前兩天還聽說有一個痛風的,吃多了螃蟹,急性腎衰死掉了……”
“爸——”張楚天無奈的看著這個中氣十足、躺倒在地,要他叫救護車的老爸。
“你這個小畜生,真想害死你爹不是?!”張老爹覺得這個兒子是盼著他早點死,這才不打急救電話——這麼一想,怒火沖到腦子裡,也顧不得什麼病不病的了,直接從地上跳起來,沖著張楚天,就是一頓重錘。
“爸!爸!別打了——你看看你這樣子,說你有病,人家醫生信嗎?!!!”張楚天捱了幾拳頭,痛聲疾呼道。
“咦——對啊,我怎麼沒事?難道我痛風好了?”張老爹差點就手舞足蹈起來。突然,他又想起方才出的洋相,罵聲道:“你這個小崽子,看著你爹出洋相,怎麼也不說說——啊?”他說著話,又對著張楚天拍了幾巴掌,打得張楚天都沒地哭去……
一對活寶父子的打鬧,也就增加些調劑而已,另一邊,施團兒看著周易,搓著手,不好意思又充滿期待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易沒管施團兒要求獲得“螃蟹製作權”的話,轉口問道:“施爺爺,您看,我洞天這地兒怎麼樣?”
“好啊!景緻也美,靈氣也足,不然怎麼能養出這樣的螃蟹?”
“那你看,我出地方、出資金,請你在這裡開個館子怎麼樣?”
施團兒一聽周易的話,頓時滿臉糾結,細長的胡須都扯落了幾根,眼中神光閃爍不定——他對著地方的山水觀感倒是不錯,最重要的,還是有最頂級的螃蟹在這裡,如果能開一家蟹館,倒也不錯;不過,在昌平巷裡,那間“含黃齋”,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沉浸了他太多的記憶,一時之間,卻又舍之不得。
周易看施團兒如此糾結,便打算放過這個“可愛的老頭”。
無論如何,在吃過施團兒的蟹之後,他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將螃蟹給其他任何一個人去烹飪,包括他自己在內,都絕對是一種巨大的浪費與奢侈!
這麼一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口舌之慾而閃出的一個提議。得之固然欣喜,若不得,有螃蟹在手,還怕嘗不到施老頭的手藝?
就在周易準備否了這條提議的時候,施團兒再次擰斷了一根須子,眼神一定,道:“好吧!不過你要給我老人家找一間清淨點的屋子。老人家年紀老了,可經不起鬧騰!”
他眼睛一轉,又道:“我看旁邊那片林子不錯,要不,就在那裡建個房子?”
周易可知道,他哪裡是覺得那林子不錯,分明是想日日見著他那些寶貝螃蟹!
“林子裡水汽太足了,林子後邊,倒有一間房子適合,也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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