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提著大袋小袋從車上下來,進了屋。
說是打抽豐,事實上,更多是一種物質與情感上的交流。
湖區的魚米水産,在山區都難得一見;但山區的山珍野味、上好的紅薯幹筍,帶到湖區來,也是一道好菜。
“哎呀——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大姨胖臉上笑著,看著兩人大袋小袋的拿著下車,驚訝道。
平常周家來人,也帶些東西過來,但比之拉回去的,要少太多。所以有看見周家從洞庭湖邊回來的人,都說:“你們是出去‘打搶’去了吧!”
但今年,周易在山裡,各貨色都有備得,諸如臘肉、黃心紅薯、板栗這些都有,也是湖區不容易見的,就帶了過來。
兩人一進屋裡,暗淡的堂廳裡,首先看到的是上面掛著的一條條小有半米,長有米許的大魚以及各色水産肉類。
視線從長吊的魚肉往下移,是堆放在牆角的各類蔬果以及採回來的棉麻湖藕等物,看起來雜亂無章。
視野再往前收收,不知何時,堂屋裡擺上了一張大桌。
兩人往上面一看,心裡俱自哀嘆一聲,“苦也!”
吃飯不是上刑,但對於兩人來說,親友不能抗拒的熱情,加上那滿桌魚肉,簡直比刑法還嚇人。
周易剛坐下,大姨就夾了個大雞腿到他碗裡。雞腿確實大,是連整條腿骨剁下,至少半斤重!幾乎小半隻雞的重量都在這裡。
另一邊,大姨夫又熱情的夾了塊放了辣椒粉的肉——他知道周易不吃肥肉的,還特意夾了塊最好的素肉,非常客氣的放到周易面前的大碗裡。
可是,那一塊肉,整整有成人巴掌大,是怎麼回事?
幸好周易現在“肚量大”,還吃得,不像旁邊表姐夫,明明心裡難受著,卻還要裝作愉快的樣子,將東西硬生生的往嘴裡塞,看得周易都滿心不忍。
他咬了一口肉——是肉的味道,油脂滿口,有鹽,有辣椒的辣味……好吧,應該有的味道,一絲不差,但樸素的做法,讓你不能有更多的奢求。
二表哥在周易家住過兩年,知道他吃不慣這樣的大!魚大!肉,但他憋著壞,從如盆似的大碗裡,夾出一塊最大的,不比方才那塊肉小,而厚度遠遠勝之的泛著淡紅色的魚肉,放入周易碗裡,壞笑著道:“小弟,多吃點!”
周易勉為其難的接了,也回敬了二表哥一大坨!
即便是湖區的人,小一輩的,也不是那麼習慣這些大魚大肉了——這麼大塊,二表哥也只能苦著臉認下——這一頓別想再吃其他東西。
大姨看著兩人兄友弟恭的模樣,連連點頭,笑著說道:“二子,等下吃完飯,帶你弟弟出去玩玩啦!”
“周易你們不是喜歡釣魚嗎?”“還有劃船……”
洞庭湖邊,煙波依舊;近岸,無數古樹從水裡升起來,盤虯的根,用力的抓著一大塊土,在水中自個兒建了個小島,頤養天年;無數水鳥從樹裡飛出,白色的鳥羽從空中飄下,悠悠的,落入靜水裡,隨著靜靜的水流飄蕩,飄蕩……
“喲——呵呵呵————”一聲響徹湖面的叫喊從水的一邊蔓延過去。
不多久,一群群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大白鴨子,從蘆葦叢裡、樹底下、水草邊,彙聚到了岸邊,彙聚到呼喊著的聲音裡,排著長隊,開始家去。
這個時候,太陽開始斜下了,照得湖邊樹影闌珊,照得那天上白鳥排排致敬。
周易看著天上成排飛起來,如同白鶴一般的鳥,但又似乎比想象中的白鶴小了不少,一句詩,突然落入腦中,“一行白鷺上青天”……
雖然是秋,但這洞庭之南的秋,亦能看到這樣的鳥色。
周易隨口道:“那是白鷺嗎?”
二表哥沒怎麼念書,不怎麼懂白鷺這樣比較書面化的稱呼,只按照平日裡常說的話,道:“是鷺鳥。”
幾人沿著河岸走動,不多遠,人跡屋脊消去,露出無窮盡的荷塘與水塘。水色清純,依稀可以看到黑色的魚背的漾動;荷葉枯殘,荷塘裡的水,從水道邊緣放了出來。
幾人走過一道放水的水槽,正瞧見擁擠的水道中,一攤一攤,無數的小魚在水窪子裡結成團,相濡以沫,卻無人擷取;周易甚至看到巴掌大的魚,在泥面上,被太陽曬幹。
“這魚,不吃嗎?”
“小魚崽子,都懶得弄!”二表哥答道。
周易撇了撇嘴,直道可惜。他可喜歡吃幹制的小魚崽子呢。
“釣魚嗎?”二表哥看著魚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