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顧君則睡了沒睡。
我點點頭,舉步進了屋子,臨風便在外面小心地又合上門。
我便心事重重地在這微暗的屋子裡,步履緩慢地走著。
一抬眼卻瞧見顧君則靠在榻上,面前捧著本書。
我心下微詫他竟是看書到這時候,方才想同他講句話,走進了便瞧見——這廝分明是把書扣在了半邊臉上,只露出鼻子和兩隻眼睛,閉著眼睛早已睡了過去。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他傷到手臂那一晚,也是這麼靠著床榻就睡過去了。
我記得之前母後常同嬤嬤唸叨,說心疼外公,事情繁多,累得很,以至於睡覺之前都在忙活公務,最後便是把書和紙扣在面頰上,連何時睡過去的都不知曉,一來二去,他竟還成了習慣。
我湊近了瞧了瞧顧君則,忽然在想——顧君則是不是也又忙又累,向母後所說的外公一樣?
事情很多嗎?
可是這些天來,他留在府裡陪我的時候並不少。
有時候我尋他,他便擱下筆紙來。
甚至,有一次我突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扯,不知怎的就說起自己從小到大不曾上過幾次街。
當時顧君則擱下筆來,抬起一對鳳眼瞧著我,眸子溫柔的讓人能化掉:“今天下午,我陪你,可好?”
……
越想,這一顆心抖得越厲害。
沉了口氣不再想那瓷瓶,我抬手把他扣在臉上的書折了個角取下來,把他還繫著的一綹頭發散開,隨後把這廝整個人團進了衾被裡。
扶著他躺下的時候,這廝的睫毛抖了抖,可等他被團進被子裡,就又安安靜靜的了。
我便坐在塌邊低頭瞧著他。
右手狠狠捏著袖間的瓷瓶,左手伸出去撫上他的臉。
整個人卻突然篤定了起來。
——我絕不會把這毒藥給他灌下去。
就算不論情分和過往……
仔細想想,我不害顧君則,皇叔會殺了我,可是我殺了顧君則,自己的命就能留下嗎?
大概是繼續給皇叔當刀使,最後沒有用了,便命喪黃泉吧。
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要窩窩囊囊,使親者痛仇者快?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
讓自己的死更有價值。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突然撞入腦海裡。
思量間,卻突然聽見面前人沉沉哼了一聲。
我回神過來,垂眼一瞧。
卻見顧君則睫毛抖了抖,迷迷糊糊睜開眼瞧著我。
“上次好歹是摸了摸……”
“這次怎麼這般兇。”
他低啞著聲音有些懶洋洋地說著。
溫熱的大手抬起來覆上我觸碰他面頰的手。
我方才發現,剛剛我一頓算計的時候,不知不覺手上用了力氣,生生把這廝的面頰捏紅了。
悻悻地想抽回手來。
孰知顧君則揚了揚唇角,依舊執著我的手。
“這般晚了,公主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