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不自覺地一凜,顧君則卻緩聲道:
“他是遺腹子,先王的孩子。”
“那是個醉紅樓女子,是先王上次返回都城時買下來的,只是那時先王事忙,一時沒能帶走,便讓她先留在醉紅樓,後來先王薨逝,她便一直留在醉紅樓。”
“那天洞房夜出生的,也是這孩子。”
我不知不覺鬆了口氣:“原來如此。”
顧君則笑:“不然,公主以為是怎樣的?”
我頭腦一梗,張了張口,卻一時難說出話來。
只怕若說我以為那是他的兒子,倒顯得我像是個善妒之人。
我洛伏波才不會是那樣的女子,不會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
於是,我一面給他纏著繃帶,一面裝作極為隨性地說出來
“我倒沒想到洞房夜的事。”
“原本只是想替公子算個數,算算公子……二十出頭,已經有多少孩子了。”
顧君則卻只是低低笑了一聲。
第二日,便是秋狩。
而皇家秋狩,自始至終都是選在靖堂獵場。
不同於往代的圍場,自洛家主天下,便以獵場行狩。
我小時候問過父皇,為何列祖列宗不選擇圍場,而要選擇更為冒險的獵場。
那時父皇笑著瞧我,卻是眸光深深道:
“洛氏一族生於洛水之畔,是洛水的精魂。”
“波兒,木頭和鐵皮,能不能束縛得了流水呢?”
我愣了愣,搖頭道:“自然是束縛不了,水會流過它們。”
父皇笑:“對,所以便從不束縛。”
所以,這獵場單單是外圍封了一排柵欄,如今秋風瑟瑟,我們立在柵欄外,一眼瞧過去,便是鬱郁深林。
諸家貴族、大臣的子弟圍著尚未開啟來的獵場,而皇叔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原屬於父皇的高臺上,他只說了一句‘今小王不才,代兄為之,祈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如今,已經連虛偽的推辭都沒有了,直接一個‘代’字。
事情往往就是這麼變化的。
明王妃和洛伏苓隨在高臺一側,驕傲得彷彿枝頭的金鳳凰。
可是呀,麻雀即便飛上梧桐枝,帶上鳳凰的翎羽,裝作鳳凰的姿態,也始終不過是隻會‘啾啾’叫的雜鳥。
我心裡苦笑又冷笑,四下卻熱鬧得緊。
彷彿和一切隔離開來,以我的默然為一道無形的屏障。
我記得此前秋狩的時候,父皇母後疼愛我,二哥也在,我便能一人一騎,二哥在旁邊跟著我,有時候連隨從都不需要,在林子裡隨意穿行。
可如今,武功廢了,父皇母後被擒了,二哥被罰到邊陲。
而主持的人,也‘理所當然’地變成了皇叔。
狩獵場倒是幾乎一切如舊。
當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而每年秋狩都是獻寶的好時候,獵到獵物多的,除了得到賞賜,興許還能得到賞識,我記得父皇曾經這麼選過禦前侍衛。
“賞賜便依陛下之舊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