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顧君則,我大抵是——在身為他準後母的時候勾引他;該嫁他的時候,以為他失勢便端起架子悔婚;一刀兩斷之後,見他得勢又主動黏上來。不顧貞操,反複無常,見風使舵?
我想若我是顧君則,當真不會對這位公主有什麼好感的——就像那天在酒宴上一樣,他一眼也不曾瞧過我。
至於順水推舟,至於娶我,裡面恐怕掩藏著太多說不得的事。
我躺在榻上,皺起眉頭來。
如果我想在顧君則身邊活下去,甚至趟出一條路,救我的父皇母後。
也許……
我需要他的喜歡。
曾經母後給我講,幾百年前,東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為了他的心上人,心甘情願地舍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引得天下人大惑大憾。
瞧瞧,‘喜歡’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多有用。
而我想,如今的我,無疑是不招顧君則喜歡、或者說,是不招男人喜歡的。
誰會真心喜歡一個‘放蕩不堪’的女子呢?
桌案上的燭被我滅了一隻,如今只剩下一縷縹緲的光。
這床很軟很大,但是很陌生,我咬著唇邊強迫自己閉了眼。
腦海裡,卻突然出現當年的場景。
我坐在母親膝旁,她執著針線繡著一方帕子。
旁邊的落芳姑姑小心地過來道:“陛下留了話,今晚不過來了,娘娘好生休息。”
母後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凝滯了幾分,隨後卻只是嘆口氣道:
“也罷。”
“你不必多說,本宮也知,他是去了溫妃那裡。”
落芳姑姑在一旁,只是默默點頭:
“娘娘是後宮之主,不必擔憂。”
母後便笑:“不必擔憂,落芳,你低估了一個男人‘歡喜’的力量。”
“若他真歡喜,哪怕把這江山給她,他都毫不吝惜。”
她忽而又垂了眼看我:
“偏偏娘天生就是這麼一副性子,不招男人歡喜。”
“他們歡喜的是溫妃那樣的,一副文弱小心、小家碧玉的賢惠模樣,待他們好就行,他們也不管她們裡子裡是什麼模樣的。”
“才華也不需多,淺淺略略識個字,他們一問,便說‘臣妾無才’‘臣妾不知’,怪惹人憐惜的。”
我當時聽得愣愣的。
母後卻突然撫上我的肩膀,眸光深深地看著我:
“可是,伏波,你是娘唯一的孩子,娘偏偏就不想把你養成那樣的女兒家。”
所以……
我要不要嘗試著……裝得賢惠、溫婉一點?
日日被圈在沉曄宮,我對時間早已沒了概念。
昔日裡一覺睡到晌午是常事,於是新婚後的第一個早晨,我是被人一聲又一聲‘夫人’地叫起來的。
其實醒過來並不是因為我認為那聲‘夫人’是在叫我,而是因為她的聲音著實聒噪。
揉了揉眼睛醒過來,我聽出來,外面喚‘夫人’的聲音,便是昨日洞房外給顧君則報信的聲音。
大抵是這府上的丫鬟。
至於我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