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的意思是,再過些時候,便能迎娶公主了。”
那天皇叔站在我面前,揹著手,整張臉上只有嘴在動,沒有分毫多餘的表情。
我用鼻子哼了一聲。
皇叔卻又說:“明日攝政王的喪禮,公主也是要去的。”
我心裡很不願意,但是自從那日我和皇叔吵了一架,他把話徹底挑明,我的膽子就更小了,於是只能忍氣吞聲地應下。
我蚊子哼哼一般地說了一聲‘好’,皇叔便轉過頭去,又走了。
第二日,是蠶兒和那個醜陋的侍從陪我過去的。
我跪在靈堂的第二排,周圍哭聲震天,我伏在地上咧開嘴,別人大概都以為我在哭,但其實……我在笑。
這麼做也許算是不敬死者,可是平心而論,就這一上午,有多少假裝哭暈了過去被人抬走的,離開屋子的時候,他們的眼皮還在抖——顯然,都是裝的。
我覺得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少還實誠地給那個老色胚跪了這麼久。
腿都麻了啊。
傍晚時分靈堂裡進來一個人,那時我還專心致志地跪在地上,他卻不由分說地扶著我的手臂將我拽了起來,我跪了許久腿都是麻的,一個不留神,身形一晃竟然跌進那人暖和的懷裡。
四下皆是沉香味。
我一愣,想要離他遠些,奈何腿是麻的,動了動身子又靠回了他身上。
對方在我耳旁低低哼了一聲。
“公主總該有點骨氣罷。”
這聲音,真的是……顧君則。
骨氣,骨氣。
可惜,我洛伏波早已不是當年的長公主。
我的骨氣早就沒了,脊樑早就斷了。
多少次被人說是‘廢物’,被他們說‘放蕩’,我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
可是,這句話砸在我心上。
彷彿他在嘲諷我,說剛剛我是故意投懷送抱,我心裡一抽。
我咬了咬牙,隨即狠狠推開他,可是腿麻又站不住,於是我只好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晚上本是不用公主守靈的。”顧君則低頭垂眼看著我,輕描淡寫道。
“本宮知道。”我揉著腿,不瞧他。
只盼著腿快點兒緩過來,這樣子我也能早點跑掉。
“不過公主既然這般講情義,執意想留下來再陪陪先王,那便留下吧,先王泉下有知,想必也會含笑的。”
我心裡一激靈——泉下有知,還‘含笑’?
我可不希望這個死鬼攝政王泉下有知,他會帶著那張褶子臉來找我索命的。
“本宮不……”
“第一晚,君則便讓給公主了。”顧君則卻根本不給我講完話的機會,他拂了拂袖子轉身就走了,隨後,還不忘體貼地把靈堂的門合上了。
四周暗了下來。
我心裡一慌。
小時候母後曾經給我講過,說冤死的人,半夜三更會去尋殺他的人索命的,他會渾身滴著血水,搖搖晃晃地從地地下、窗子上、厚牆裡爬出來……
或者說,攝政王的棺材就在前面,還沒下葬,他會不會……從那裡面爬出來?
恰好這時候天暗並且起了風,門外面風聲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