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總得準備件新衣服啥的!”
“不用,用不著花那冤枉錢,穿幹淨的就行。”
“那,總得請幾個客人吧!”
“我無親無故,你就哥兒一個,我們還有什麼客人可請呢?”鄭金鳳像在對劉萬柱說,又像在自言自語。
“請,一定要請,你容容我,後天,就後天,我後天娶你過門!”
“行,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對了,還有一件事。”剛要往外走的金鳳忽然轉回身來。
“什麼事?”
“要是有了孩子,能不能姓鄭?”
“這,”劉萬柱猶豫了一下,又馬上像打消了什麼念頭一樣,抬頭對金鳳說,“行!你爹對我們家有恩,我想,我娘和我爹不會計較的!”
“你可要說話算話!”
“我一定說話算話!再說,我啥時候騙過人!”
“行,那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說完,鄭金鳳匆匆邁著穩穩的小步走出了劉萬柱的家,消失在夜晚的黑色裡。劉萬柱像被貼了封條一樣,封住了腳步,真的沒有送鄭金鳳,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拿起茶壺,嘴對嘴喝幹了壺裡所有的水,他放下茶壺在炕桌上,想起,這個茶壺還是鄭金鳳的爹在劉萬柱的娘去世時,知道他家沒東西招待幫忙的人,送過來的,說是用起來體面一些,他當時沒在意,這茶壺上的花紋真好看,有枝有葉有花有果。
一年後,劉萬柱迎來了他的第一個孩子,金鳳起的名,叫“鄭家昌”。家昌長得虎頭虎腦,而且,白白淨淨。
又過了二年,家昌有了個小弟弟,家業。家昌很喜歡這個小弟弟,整天圍著小弟弟轉,一會兒問小弟弟困了嗎?一會兒問小弟弟餓了嗎?轉眼家業也三歲了,整天跟著家昌後屁股轉,“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雖然家裡除了多了兩個孩子,沒什麼變化,可是,劉萬柱幹起活來心裡總是喜滋滋的,而且,今年家業可能又要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這天,劉萬柱正在幫人家盤炕,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大聲問,
“萬柱在這沒?看見萬柱沒?”
萬柱忙立起身子,跑到門外。來人是老沈大哥,見了他忙撲向他往外拽,
“快,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出大事兒啦!”
萬柱被來人拽的糊塗,盤炕家的大嫂和大哥忙來阻攔,大嫂邊拉邊嚷到,
“出啥事兒啦?這炕還沒盤完呢,我們一家老小指著這炕睡覺呢!”
“哎呀,都出了人命了,還睡覺吶!”
聽到這話,大嫂和大哥鬆了手,萬柱覺得身上有些發麻,可還是問了聲,
“誰?誰出人命了?”
“誰?你家小二兒!快回家看看吧!”
萬柱也沒顧得上解開身上的圍裙,兩隻手上全是灰泥,邁開大步踉蹌的跟著沈大哥往家奔命的跑。
沒到家門口,就看見門口圍了好多人,看見他來都閃開了一條道,他徑直跑到屋裡,地中間站著抽泣不止的家昌,金鳳盤著腿坐在炕梢,兩眼直盯盯的看著炕中間用直挺挺的躺著的家業。家業頭上還滴著水,小頭發一綹一綹的,閉著眼睛,滿臉是泥,小嘴張著,彷彿要喘上一口很大的氣,兩只小手攥著拳頭兒,衣服褲子上都是泥水,一隻小腳穿著鞋,另一隻光著。
家昌看到劉萬柱進屋,哭聲大了起來,金鳳卻沒有什麼變化。
“孩子咋回事兒?啊?”劉萬柱問金鳳。
金鳳不回答。
劉萬柱轉過身來問家昌,
“弟弟咋了?不是讓你看好弟弟嗎?這是咋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