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他一直不認為那是自己做的,而在他放鬆的那一剎那,他便覺得這些都是自己做的,自己罪孽深重,再如何辯駁都改變不了那些事實。
才想到這裡時,心中竟然燃起了一團火,那火如蓮花,這火蓮猶如活物,又似乎空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陳功認為的那些罪孽點燃。
這是蓮心火,而且是融入了妖蓮魂盅的蓮心火,可以淨化一切的蓮心火。陳功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明悟。只是這可以淨化一切的蓮心火,似乎並沒有將這些罪孽淨化掉,那是存在的事實,不是靈氣的雜質,似乎連這蓮心火都無法將之淨化,可是這些神奇的,肉眼可見的罪孽,卻被蓮心火容納下去。
淨化不是萬能的,有時候容納更加偉大。海之所以大,在於容納江河,若是一味緊守所謂的聖潔,終有一天這聖潔也會成為修行路上的魔障。容納,而不失本心,便是為道。
這蓮心火自從與妖蓮魂盅結合之後,似乎就有了神妙不可思議的變化,那原本容不得任何雜質的蓮心火,在融合了妖蓮魂盅之後,現在變得可以相容幷蓄起來。容納了罪孽的火蓮突然破碎開去,然後又重新凝結,只是凝結之後,這火蓮不再是單一的顏色,看上去就如一道風,那風的印記因為帶來了大量的詛咒,也被它給融合了進去,所以重新凝結成的火蓮有著一種異樣的渾濁,彷彿混滿了汙穢之物,卻又不帶一絲邪惡,也沒有所謂的正義,有著的是一片混沌。
這朵混沌火蓮不斷地變化,不斷地旋轉沉浮,明滅不定,其中的混濁不斷翻湧著。執著有時候能夠成大道,然而放下去容納卻更能提升心境。
陳功放下並不意味著放棄,他入下了心中那份因為成為神祇而形成的非黑即白的執著,試著去包容,包容自己與他人。
他心念間的那朵混沌火蓮不斷地變化著,最終融合了妖蓮魂盅與那道風的印記,化為了一記道印,有著以前三者的所有能力,卻又有著更為強大的威能,這對於陳功來說,是質的改變。
當這朵新的蓮花印記穩定下來後,陳功眼中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都如潮水一樣消退,那種心靈上的痛苦與壓力得到了釋放,他才發現,原來許多事敞開心扉去接受,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艱難。
地獄依然在,但是陳功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了,那個受刑的人似乎已經不再是他,已經和他沒有了任何的關系,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
當他閉上了眼睛,然後再睜開的時候,眼前的地獄幻象已經消失,映入他眼中心中的是一片廣闊的山脈,這山脈之中雖然還有幾處山域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是陳功卻明明白白地知道,過不了多久,這古霄山脈將會完完全全成為自己的神域。
外面正是月明星稀之時,神像上人影一晃,陳功已經出現在了山神廟前,朱投山與李智明都在那裡修煉。雖然陳功渡過了神明之劫,可是他的法力修為並沒有提升多少,他得到的好處,更多是心境上的,精神上的。
朱投山發現了陳功,高興地驚呼道:“山神爺,您沒事了!我老朱就知道,您不會有事的。”
陳功向他笑了笑,這讓朱投山也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聲音怪異,笑容在凡人眼中必定是猙獰兇惡的,不過陳功卻知道他是發自內心的歡愉。
“山神爺,那個小妞走了。”朱投山高興地說道。
“我知道。”陳功點了點頭。
“應該以後也不會再來了。”朱投山又說道。
“嗯,我知道了。”陳功又點了點頭。
“山神爺,那小妞為什麼突然要走?我不是說她不應該走,而是說她本來滿身的怨氣而來,為什麼又會突然離去呢?”朱投山疑惑地問道。
“呵呵,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心中對我有怨恨,來時是為了報仇,自然滿身怨殺之氣。當她在神廟上畫滿了十八幅地獄圖之後,心中的怨氣得以消解,自然就會離去。”陳功回答道。
朱投山最近突然覺得自己的悟性提高了不少,如果在他以前的時候,陳功說的這些話是難以明白的,而現在卻一聽陳功的話就明白了,他想了想後,又說道:“那小妞還說,山神爺如果覺得自己身上罪孽難消的話,就要去行善事,當善人。”
陳功說道:“我知道,她的話我都聽到了。”
朱投山補充道:“她說要行三億六千萬的善,怎麼會這麼多。”
陳功笑道:“善行又豈能用數去計算,行善不可有心,不可將行善當成一種任務去完成,如果有心行善,那便不是真善。”
朱投山這下心中不明白了,只覺得無論是有心行善還是無心行善,對於受者來說,都是得了幫助,只要讓需要幫助的人得到幫助就行了,這又與有心無心有什麼關系呢?
他心中為陳功著想,想著盡量幫陳功將那三億六千萬的善事任務完成了,但是他卻不知道陳功其實已經擺脫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魔障,或者說已經容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