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微笑著看了一眼嶽風,或許是坐得久腿痠腳麻,他伸了伸腿,將自己的姿勢調整了一下,繼續低頭磨他的“硬幣”。嶽風也不再問他話,就安靜地在旁邊看著,直到放風時間到了,大家準備各自回到自己的屋裡。
走到門口的時候,嶽風抬手與那人招呼,抬頭看見西面一片紅霞對映半邊天,這是到了日落時分了吧!他想,這樣的時候,要是曉雯看到多好,那又會讓她筆下的畫布變得美麗炫目。可惜,可惜啊——他在心底嘆息著,世事就是如此,很多美好的事物,總是在最美的時刻瞬息墜落,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思念與煎熬,等待與希望,或者遺憾。
過了這麼久了,她在做什麼呢?我的樣子是否都記不起了?是否還在堅持維護自己的夢想呢?身邊有人照顧了麼?不!如今的她應該變得更加獨立了吧。是啊!她已經不需要自己的愛了吧,或許,早已不需要……管教拍了他一下,催他進屋去,他這才覺得自己走了神,轉身進屋了。他一邊走著一邊想,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
多少個夜晚,他不斷地回憶過去的種種美好,一起相伴的日子。甜蜜與嬉鬧,誤解與冷戰,相互理解與鼓勵……如今,只剩自己一個人在黑暗裡默默承受著孤獨與寂寞,多想分身出去,再次陪伴在她身邊,哪怕只有一小段路程也好。
春節將至,他在孤獨的思念裡寫下了這樣的句子——致愛人我願化作夜晚,用覆沒地球的柔情,與你無極限的纏繞;我願化作夜晚,用最小分子的黑暗,撫觸你的每一寸細胞;我願化作夜晚,用世界最安靜的時刻,守護你的每一次心跳。
閉上眼,他眼角的溼潤滑向枕邊,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一切的情緒湮沒在黑夜之中,無聲無息。
千里之外的曉雯,回到綿陽的老家,父母看著她憔悴的樣子,也不敢多問。曉雯媽到底沒有忍住擔心女兒的迫切之情,開口問了曉雯說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突然這麼回來,事先連招呼也沒打,到今天已經一個星期了,知道你不開心,爸媽不敢多說話,帶你去鄉下親戚家散散心,見你也沒有反對,可是,我和你爸看你這一次這麼平靜的樣子,真的有些擔心啊!有什麼難處儘管跟我們說,有爸媽替你做主呢,是不是嶽風那小子欺負你了?
曉雯勉強微笑說哎呀,媽!你想到哪兒去了,他、他怎麼會欺負我呢,我只是自己的工作有點不順利,就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曉雯媽這才鬆口氣,說那我們就放心了。工作嘛,也不必過於較真啊,身體搞好,這才是重點,媽可不希望我女兒成為女強人,只要你們啊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生活,我們兩個老的就不操心嘍。工作上,你不是說你那老闆對你像朋友一樣嗎?怎麼,現在不好了?
曉雯看著她媽媽認真的樣子,又暖心又無法言說,只得繼續敷衍道不是啦!和雲遙沒關係的,哎呀,跟你們說了也不明白的。好了好了,媽,你不要再胡亂猜測了,我沒什麼事,就是累了想回家休息休息,順便跟你撒個嬌不行嘛!
曉雯爸看出女兒有事情隱瞞,但是她長大了,不想告訴他們的事,肯定也是覺得他們解決不了,又要怕他們擔心。於是,她爸插進話來說行了,老伴,她長大啦,自己的問題可以自己去處理了,我們也別瞎操心了,給她吃好喝好就可以了。
曉雯爸解了個圍,曉雯朝她爸投去會心的擠眉一笑。
曉雯住在家裡,每天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一個多月下來,又覺得很無聊。膩在自己爸媽的身邊,生活上雖然無憂,但是,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快要徹底廢掉了。她白天佯裝沒心沒肺,到了夜晚,無邊的寂靜像潮水一般襲來,連窗外的每一聲蟲鳴都像是一種暗示和提醒,她是一個人處在孤獨裡。儘管,她不是個懼怕孤獨的人,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覺得孤獨也是一種獨特的享受。比如,她全身心投入繪畫的時候,那個時間裡,她就覺得那份孤獨是自由的、幸福的,獨屬於自己的;可現在,這一個多月了,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她都覺得心裡總有一些莫名的惆悵與沮喪。
曉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心理問題,不論是在屋外散步時,或是在屋裡無聊著打發時間,手裡在做些其他的事情時,大腦裡情不自禁地呈現嶽風的身影,一個一個碎片的記憶,都像個調皮的孩子,在她不經意的每一個瞬間的思緒裡,有意地跳出來逗逗她,然後跳脫開,繼而又來跳入她的思想裡,最後的自己,給爸媽的感覺就是魂不守舍,鬧得她媽媽時常要擔心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對自己說好不再想他了,說好過去回不來了。事實上,這麼久過去了,她想,那根本就是個浪子,他怎麼可能為自己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甘心從此駐足,這是她對嶽風的客觀評價,也是在她以為的,此時的自己無比理智無比冷靜後做出的客觀總結。她好像從來沒有好好地分析過他,因為她從來就不在乎他變成什麼樣子,直到那次爭吵後,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決心不再這樣繼續騙自己,不再一個人演著所謂的純粹的感情,面對現實面對自己的這一份幻化出來的感情,全盤否定,是的,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否定它的存在,在這份感情的判斷後面打一個叉,才能讓自己心死。
她將手機關機,連朋友們都暫時不想被聯絡,便是拒絕一切的訊息,更是為了拒絕一切的挽回。當然,也許嶽風也從此解脫,他根本沒有想過挽回這件事吧!否則,如何到如今杳無音訊。關機後,在她偶爾情不能自已時,還是會不死心地開機,看看是否有什麼意外的資訊,結果,除了那一次歐陽沾發來的資訊,再無其他。果然,嶽風一定也是希望她主動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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