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文心裡一動,“王老師,是這樣的,當初啊,我看孟津的《獨坐懷鄉》,就覺得頷聯上這兩句挺好,就是不太搭。所以就拿這兩句,作了一首詩一首詞,要不,我念給你您聽聽,您給評評?”
王老頭一愣一愣的,好大的口氣啊,一首詩?一首詞?還是因為看不上孟津的詩,才自己創作的?
好幾個老師都豎著耳朵,這會兒也湊過來。
“念念,念念,我們也欣賞一下。”當初統分的青年老師迫不及待地湊過來,“王老師,你不知道,前兩天學生劇社演《神諭》,林海文同學還當場創作了一首現代詩呢。”
“哦?”王老頭對於學生的現代詩沒什麼興趣,現代詩看著簡單,格式沒有限制,但真要寫好,很難,“先聽聽這個詩。”
“咳,”林海文清了清喉嚨,這兩首詩,他都不用找藏書閣了,自己就能背下來,“先是舉杯邀明月這句啊。我這首詩叫《月下獨酌》: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青年老師重複了一遍,詩好不好,有些需要專業品評,有些則是一讀就知道,包括之前林海文的《神女》,也包括這首《月下獨酌》,都屬於讀來就知道是好詩的。
氣象闊達,情思浪漫!
“快快快,把酒問青天的詞呢?”王老頭打斷了青年老師要說話的意思,他只好硬生生把感慨給吞了回去。
林海文心裡又慶幸又驕傲,慶幸是因為很多詩裡的意象,在兩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比如月亮就是孤寂的,雲漢就是銀河天穹,否則這些好詩就要大打折扣了。之所以驕傲,完全是覺得自己那個時空,出現了這麼多偉大的詩人,詞人。
李太白和蘇東坡,這兩尊大神,搬出來嚇都應該嚇死他們。
“詞的名稱是《明月幾時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月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王老頭聽到第一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時,就覺得渾身一陣戰慄,那是一種被浩大的氣勢震驚的感受,青天明月,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可以邀來一問,然後“我欲乘風歸去”,這是自比下凡的仙人啊,一個“歸”,道盡了詞人的傲然之心,再等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月缺”被念出口的時候,他幾乎忍不住要拍案而起了。
古往今來,以月寫人世,無出這一句。
最後一句“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盡管對於嬋娟這個詞,他不是很瞭解,但不會阻礙他理解這句詞,既然是詠月詩,這相隔千裡,共享的,必然是天上一輪明月了。
如果說李太白那首並不算是巔峰之作的《月下獨酌》,讓王老頭感到震驚莫名的話,蘇東坡的代表作《明月幾時有》,就幾乎要讓王老頭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是恐懼了。
“這首詞,也是你寫的?”王老頭不得不確認一次。
林海文挺沒羞沒臊地點頭認下了,抄了就是抄了,難道每天還要自我譴責一下?
“奇才啊,奇才,”王老頭沒忍住,“林海文,你有沒有打算當一個詩人?”
“我是一個寫詩的人,卻並不需要一個叫‘詩人’的囚籠。”
林海文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