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徐太后這般模樣,藺君泓繃不住笑了。
他撩了衣衫下襬往旁邊椅子上坐下,含笑望向徐太后,不言也不語。
徐太后身邊的單嬤嬤趕忙走上前,朝徐太后行了個禮,聲音急切的問道:“太后娘娘,之前您要的栗子糕已經好了,御膳房剛剛端了來,要不要用一些?”
如今剛剛用過午膳,卻又說點心來了。眾人聽聞後,都知曉單嬤嬤是想要阻了徐太后將要出口的下面的話,讓這氣氛和緩一些。
若是旁人這般做,依著徐太后的脾性,早就打發了讓人拖下去問罪。
可做這事兒的是單嬤嬤。自小就跟著她、終身未嫁、如今鬢髮花白依然盡心在伺候她的單嬤嬤。
徐太后目光微微閃了下,最終重重一嘆,什麼也沒有再說了。
不過,她雖然已經將話頭止住,旁人卻不見得會善罷甘休。
這回開口的並非藺君泓,而是藺時謙。
藺時謙知曉定北王妃的脾氣。
他素來曉得,沈氏從小到大都過的順遂,在家的時候被家裡人護著,嫁人後又被他一路護著,脾氣不算好。
先前就也罷了。如今沈氏不管不顧的去和元槿說那些話,著實有些過了。
藺時謙便上前一步,朝著徐太妃行了一禮,語氣懇切的說道:“太后請息怒。這事本是內子不對,並非陛下過錯。”
許是因著長年領兵作戰的關係,藺時謙和先皇氣質截然不同,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然從容。再加上他飽讀詩書,故而又帶著儒雅之氣。
他這般彬彬有禮的行禮言語,如春風拂面,任誰看了聽了,都火氣頓消,再也發不出火來。
徐太后亦是如此。
她暗暗嘆息著。
也難怪當初差一點坐上了皇位的就是他。
如果他沒有去北疆的話,一切,會不會就變了一個樣子?
徐太后正待開口,卻見藺時謙又躬身朝藺君泓行了一禮。
望著那一坐一立、一鎮靜一謙和的君臣,看著藺時謙行禮時的恭敬姿態,徐太后心裡忽地冒出了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來。
這感覺讓她壓抑不住。
未免失態,徐太后忽地沉了臉,冷冷說道:“我乏了。你們若是無事,都下去吧。”
雖說她心裡百轉千回、改了無數個念頭。但是,在旁人看來,只當她是因了之前的事情而在發怒、餘怒未消罷了。
藺君泓素來知曉,徐太后待他遠不如待姐姐藺君瀾好。
對著他的時候,徐太后嚴厲有餘,慈愛卻不足。
藺君泓原本思量著,許是因為他是男子,要嚴厲一些,倒也無妨。
直到經歷了生母和胞姐一同的算計後,他才知道,在她們眼裡,他恐怕是跟個外人一般。
看到徐太后這樣厭煩的神色,藺君泓的心裡又冷了幾分。也不和徐太后招呼了,當即拉了元槿的手即刻離開。
沈氏欲言又止。被藺時謙淡淡的掃了一眼後,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朝著徐太后行禮道別。
藺時謙是最後一個出去的。
在他看來,這事兒原本也不是藺君泓和元槿的錯,也不是徐太后的錯。認真說來,事情是因了他妻子沈氏亂說話引起,而後是徐太后為了護著他而起了矛盾。
其實對於徐太后的諸多維護,藺時謙也有些心中不明緣由。
皇兄在世的時候,他為了避嫌,素來不和兄長身邊的女子過多交往。頂多行禮問安罷了。
這些年來,他去了北疆後,更是如此。他和徐太后的交流甚少,說是近乎為零也不為過。
如今看徐太后為了他而和陛下起衝突,他心裡過意不去之餘,也很是納罕。
藺時謙思量了片刻,終究是沒有把疑惑問出口。而是朝著徐太后行了個禮,這邊轉身離去。
因著禮數的關係,藺時謙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徐太后。
自然也就沒有看到,他行禮的時候,徐太后不動聲色的微微側了下.身子,稍稍避了下。
待到眾人離開,屋裡只剩下了徐太后和單嬤嬤,徐太后的臉上方才露出了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