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已經處理完畢。副將上來告訴原涉道:“日已漸斜,黃沙遍野。府上眾人與諸將君一日未食,還望原將軍下令起火升灶!”
於是,一行人由陰杜帶著去廚房起火升灶。而王莽則是望著滿地的黃沙紅血。
王莽看著地面的黃沙紅血。心中思緒萬千。這些鮮血,都是為自己而流。試問自己又如何能夠安心?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而世間人又如何有如此多的貪欲?
尊卑貴賤,自皇帝始就有之。禮易服色,正次序。為的就是讓天道行於人間。可是,天,為何災禍連連?人,又為何要造如此之多的殺戮?孔子著春秋,君子說是以譏禮崩樂壞。那麼,是不是也描述了一個社會現實?
王莽百感交集。帶著家眷回到侯王府,便病了數日。其心幽幽,其思哀哀。正輾轉床榻之際。原涉來報:“相爺孔休求見。”
王莽躺在床上道:“有請相爺。”
過了許久,不見孔休到來。於是在此吩咐有請相爺。
孔休很快便來了。見了王莽臥床。道:“君不知高祖見食酈其乎?”
王莽頓時面色潮紅,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作揖道:“相爺恕罪,莽近日身體有恙,未能親迎。”
孔休笑了一笑,道:“我於侯爺相交也有數年,素來知道侯爺禮賢下士。然人病於床榻未能起床,君子固然。只是,侯爺現在又如何能夠起來了?”
王莽窘迫作揖道:“是,是在下有所怠慢。”從袖子裡拿出塊美玉,遞給孔休。
孔休推辭道:“我乃受南陽太守之託,仰慕侯爺仁義,所以前來新都為相。並非為玉而來。”
王莽道:“我見你臉上有斑痕,聽說美玉可以消除斑。所以才找來這塊美玉,日前就想送給你,只是發生了點事情,一直未能有機會。如今正是時候,請笑納。”說著,拆下掛索。
孔休仍然推辭道:“無功不受祿,休乃男人,面部有疤痕算什麼?況且,侯爺看我並不是因為我的容顏,若然如此,我色衰愛減時,侯爺還用我麼?”
王莽見孔休不肯受。遂憤悶說道:“小小美玉,你是怕它太貴麼?既然不受,我留著也沒什麼用處。準備好是給你的,也不便轉贈他人。”於是拿起椎子,將美玉砸碎,包起來送給孔休。
孔休此時卻接受了,道:“侯爺一片心意,休愧不敢當。”將包好的碎玉收好後說:“日前聽說侯爺因為二王子獲殺了婢女而責令他自殺。此事已經傳遍朝野。都說刑不上大夫,罪不誅天子。如今大王有此一舉,真乃當世仁人啊!”
王莽見孔休如此說,悲從中來。然孔休一介儒生,秉性剛直,又如何能夠向他說明著兩日刺客行刺的事情呢?遂告訴孔休:“莽避居朝廷於此,然仍有一國百姓。現天下災禍眾多,群島蜂起。不知相爺可有何計策,一解萬民之饑,而化暴民之心?”
孔休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大王素來禮賢下士。詩雲,‘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侯爺當之無愧。然而,如今天災連連,是天命所賜,百姓無辜,侯爺更是無辜。”
王莽道:“昔日召公輔政,社稷不平。召公祈天降罪於己。成帝之時,霍光奉行。而霍光之後,是家伯鳳主政,鳳之後,莽有幸輔政,天災依然。豈不是天覺得王莽有做地不好的地方麼?”
孔休道:“天道易序,陰陽失衡。如今自成帝以來,災害不斷,罪不在侯爺,而在朝廷。我聽說陰盛而陽衰,大地陽氣不足,而陰氣過剩,便會發生地裂之事。如今朝廷乃丁、傅二人輔佐幼帝,可謂牝雞司晨。豈能不亂?”
王莽道:“相爺博學,深通易理。還望賜教。”
孔休道:“日前我蔔了一卦,上卦亢龍有悔,次卦見龍在田。不日,朝廷怕是即將有變。變則必有兵。適逢災禍連連。聽說皇帝群臣皆翹首以待,希望大王回歸輔政。當此時,大王理當為蒼生著想,知天命,回去輔政,以安漢之天下。”
王莽道:“我也已有歸意。奈何朝廷紛繁,君子理當循禮而近。不可急於一時,徒遭殺身之禍。一旦兵起,生靈塗炭,此絕非莽所意願。”
孔休道:“侯爺所言極是。朝堂高遠。臣下無能為力。周時有四君子,食客各三千。其中不乏藺相如李廝之流。大王可否效仿?”
王莽道:“不然,時移勢易。周時各國戰亂頻發,消耗了許多人口。而天災不多。當時民生善可。如今,自漢百年來。人增而耕地減,口多而糧食少。是以財不敷用。我已將封邑多餘財物盡散於貧。如今一則我力養食客,其次,食客賢與不肖兼具,怕是於民不公。”
孔休道:侯爺仁義,奈何財困。既然如此,且讓孔休來替大王招徠能人異士。”言罷,孔休稍坐了一會兒,也不交代如何行事,離開了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