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朝興廉政,官員俸祿較前朝可謂寒酸無比,差得最多的都要有三四倍之多,許多下層官吏拿著俸祿也就勉強餬口,哪像商賈,雖是賤籍卻窮奢極欲。
“你覺不覺得哪裡奇怪。”
穆離鴉明知故問,而薛止自然懂他的意思,“太過安靜了。”
尋常大門大戶都有護院丫鬟,哪怕是穆家這種侍女全是妖物精怪的地方到了夜裡都不會這般安靜,但這姜氏大宅非但聽不到傭人們的竊竊私語,看不到一點亮著的燈火,甚至連花木間的蟲鳴都被一併壓了下去,靜得人心裡發毛,這就顯然是有問題的。
“是啊,太安靜了。”穆離鴉點了點院子裡空無一人的涼亭,涼亭後邊是一間兩層高的木質閣樓,窗戶開著,黑洞洞地看不見任何東西,“按店小二說的,這姜家人自稱病了不見客,連外頭的鋪子都關了,而家裡又一點聲音都沒有,你說他們人都去哪了?不會是都死了吧?”
先前在門外之時他們就已得出這屋內死過人的結論,現在走了這麼久又一點人跡都沒看到,會這樣想也不算多麼奇怪。
薛止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你還帶著那把傘。”
“我都忘了,有個現成的人可以問。”穆離鴉噢了一聲,看起來半點都不像忘了的樣子,“傘郎,出來,我有事問你。”
他撐開手中的雨傘,對著頭頂那輪黯淡的殘月轉動了半周。
那傘郎的輪廓浮在半空中,影影綽綽的像蒙了層紙,不過倒是比先前在客棧裡要更清楚一些。
他看著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衣著打扮像是從沿海那帶來的,尤其是束發的方式,比起雍朝,更像是前朝男子間流行的樣式。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他懶洋洋地拉長了調子,眼珠狡黠地轉動,“不過我也不確定我一定知道……”
穆離鴉沒工夫跟他客氣,直奔主題,“你對姜家人做了什麼?”
“我對他們做了什麼?”傘郎很不配合地反問,“姜家人怎麼樣與我何幹?像在下這樣的小妖怪又能對他們做什麼?”
“你知道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嗎?我常年待在傘中,我怎麼可能知道。”
這傘郎顯然是長久混跡江湖的人物,言談舉止跟泥鰍似的滑不溜秋,不論穆離鴉問什麼都一概回以無可奉告,要麼就之乎者也地敷衍一番,真要想起來半點都有用資訊都沒有。
“算了。”就在這傘郎侃侃而談之時,穆離鴉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現在可以不必說了。”
傘郎乜了他,嘴角掛著點得意的笑容,“我就說了我不知道……”
薛止瞥了穆離鴉一眼。以他對對他的瞭解,他不是這樣容易就放棄的人,更別說被人用這樣的手段了。
果然這傘郎還沒好過一會,就見穆離鴉手中燃起青綠色的火焰。
“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他聲音不大,但透著的狠厲讓那陰陽怪氣的傘郎都不敢違逆,“反正我也不想聽了。”
傘郎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後果,驚愕地望著他,“你……”
既然多年行走於市井之間,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看人方法,他看得出來這人沒有在說謊。
若是自己再敢這樣敷衍了事,他是真的敢燒掉自己棲身的雨傘,讓自己魂飛魄散。
“你不要燒掉雨傘。”
傘郎再開口就不是之前那油滑調子,“只有這個請不要。”
穆離鴉沒有說話,冷淡地站在那,彷彿要視他的下一步行動而定。
“我有一點是絕對沒有騙你的,我真的沒有對姜家人做什麼。”
這傘郎五官平淡,生前也一定不是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人,他就這麼站在稀薄的月光下,好似風一吹就會消失不見。
“是他們自作自受。”他露出一個有點點扭曲的笑容,笑容裡不見暢快,只有無盡的痛苦,“我什麼都沒做,今日所有都是他們自作自受。”
穆離鴉收了手中的火焰,“聽你這口氣,你和姜家人有仇了?”
“姑且算是有仇吧。”傘郎垂著頭,要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但是我絕對沒有主動出手害過他們,唯獨這點我可以發誓,我哪怕是最憎恨他們的時候,都沒想過要他們全家的命,反倒是他們……害了她還一輩子不夠……”
“她是誰?”
薛止突然插進到他們的對話裡,“是那個女人嗎?”
但面對他的這個問題,傘郎又什麼都不肯繼續說了,“你二位何不走完剩下的那段路呢?”
他所給出的唯一資訊就是,只要他們循著走完幻境中那的那段路程,“答案就在那裡。”
說完以後他的身形便消散在風中,薛止轉向穆離鴉,“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