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屋門中間掛著沉甸甸的銅鎖,上頭貼著張硃砂都褪了色的符紙,看樣子好多年都無人前來造訪過了。他嗤笑一聲,兩根手指揭開符紙,符紙離了門鎖瞬間自燃成灰。
之後薛止拉開他,跟昨夜一模一樣,劍鋒一閃,銅鎖就被一分為二,落在地上連點灰都掀不起來。
薛止用力推開門,他跟在後面,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難以言說的潮濕黴味,像是死人墳墓裡的味道,冷到了骨子裡,也陰森得可怕,大概黃泉也不過如此。
他們走進去,屋門自動合上,也將那彤彤火光徹底隔絕在了外頭。
察覺到正對的那堵牆上有東西,但因為實在太暗看不清,穆離鴉手中再度燃起青綠色的一小簇火光,藉著火光,他和薛止停下腳步。
嵌到牆裡的巨大神龕中擺著層層疊疊數不清的牌位,頂層只有寥寥兩三個,越到下頭越多,兩側的長明燈早就熄了,牌位上的金字也被濃烈的陰氣侵蝕,變得黯淡模糊,完全無法分辨上頭曾經刻了什麼。不用仔細辨認穆離鴉都能猜到這裡原本供奉著的是周氏列祖列宗。
說原本是因為此處已被另一樣東西鳩佔鵲巢,那東西應當就是這滿屋子陰氣的源頭了。
“不肖子孫。”
對這周家人他實在說不出半點好話,不光壞事做盡,還這麼簡單就被狐貍老道哄騙,任憑祖宗牌位安置在這麼個地方,變成了那險惡陣法至關重要的一環。
“火要燒到這裡了。”見他半晌未動,薛止出聲提醒,提醒他須得及時找到那東西。
看夠了也該做正事了,他朝薛止伸手,“阿止,劍借我一用。”對於那東西的所在之處,他已有了個大致。
薛止沒有當即將佩劍遞給他,“我可以……”他想說自己可以代勞,還未說完嘴唇就被什麼東西按住。
是穆離鴉的手指。他的手不像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上頭有一層粗糙的繭,薛止喉頭聳動了一下,挪開視線刻意不去看。
“我來。”穆離鴉縮回手,不容辯駁地說,“破陣不是小事,輕則失魂總則喪命,我與這陣法背後之人算是同源,反噬起來不至於太兇險。”
但你就不一樣了。領悟到他未出口的那層意思,缺了一魂一魄的薛止不再堅持,將自己佩劍交給了他,退到一旁。
見他將自己說的話聽了進去,穆離鴉微微笑起來,“如果有哪裡不對就立刻離開屋子。”
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再次看到薛止倒在自己面前不省人事。
薛止沒有再勉強,“我有分寸。”
他解開昨夜薛止為他仔細纏在手腕上包紮的布條,露出那勉強結了層薄痂的傷口,然後毫不留情地撕開,將滲出的血細細地塗抹在劍刃上。
“你不一定非要這樣做,應該還有別的法子。”
薛止最看不得他那傷痕累累的手腕,害怕他的手遲早有一天廢掉。
“但是這把劍對你來說非比尋常。”他手上動作無比認真,血落在劍上竟然沒有立刻滑落,“這樣是最穩妥的。”
薛止少的一魂一魄是由別的東西暫時填補,至於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待到劍上染滿他的血,他提起劍,直向那座比他人還要高大的神龕劈去。
他擅長鑄劍卻並不擅長使劍,可這幾年裡需要他親自使劍的事情越來越多,不得已向薛止學了兩招。好在這把劍是他父親一生中最巔峰的傑作,也是穆家傳承這麼多年裡排得上號的神兵利器,哪怕在他這種人手中都不減半分神威。
劍本身並未親自接觸到神龕,光是淩厲的劍氣就足以將神龕從正中央劈開。
失去依靠的牌位嘩啦啦地跌落到地上,穆離鴉正要收劍,忽然就聽到了無比清脆的一聲響,是他在那陣局中聽見的那東西。
“找到了。”他低語道,湊上前去檢視。
就算靠封火牆隔了一隔,那飽含怨毒的火焰還是捲到了這處,不燃燒殆盡決不罷休。
火光隔著暗沉沉的窗戶照進來,張牙舞爪地,就像是什麼猙獰可怖的妖物。
躺在那堆積灰牌位上頭的是塊方方正正、不過手掌大小的玉牌,即使是在黯淡的火光下也能看出這玉的成色極好,裡邊像是有一汪寒潭流動似的。
穆離鴉謹慎地沒有用手去碰,玉牌上頭雕著只頭上無角的長蟲,蜷曲著身子,像龍但絕對不是龍。興許吸納了太多陰氣和汙穢的緣故,這長蟲竟然像是活過來一般,緩慢地甩了甩尾巴。
這就是周家宗祠聚陰大陣的陣眼,也是他要找的那東西了。
“阿止,往邊上靠一點,不要被波及到了。”他站起身,用劍尖對準了這塊被用作陣眼的玉牌。
陰氣從這玉牌處起,繞祠堂一週,又最終彙聚了這個地方,滋養著上頭這條似龍非龍的妖物。
劍尖觸碰到玉牌的一剎那,女人尖銳的叫喊使得他險些握不住劍,他穩定心神,手中加重了力道,玉牌中沁出淡紅色汁水,就像是什麼活物被紮傷了正在流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