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天亮了可仍舊沒好到哪裡去,沖天的陰氣遮蔽住初生的朝日,整座祠堂陰冷得如同浸在冰水裡。
有濃厚的陰氣作屏障,到處都是遊蕩的紅衣邪影,周仁嚇得戰戰兢兢,生怕她們撲上來將自己撕碎。
“你又沒有招惹她們,害怕做什麼?”
穆離鴉引著他往外走,“她們忙著報仇都來不及。”
“是,是這樣子嗎?”
周仁半信半疑,壯著膽子往旁邊看,正好遇見一位紅衣邪影挾著腥風走來,差點沒嚇得再度尿褲子。
不過看那紅衣邪影看都沒看他一眼,沖著靈堂就去了,他膽子大了點,“好像是真的。”
前面是岔路口,左邊通往正門,右邊則是後院,穆離鴉看了薛止一眼,轉而和周仁說起話。
“看樣子這村裡你也不能待了,你今後有何打算嗎?”
“走一步算一步。”
周仁說得含糊,說沒準打算過幾年再去考功名,如果考上了也算光宗耀祖。
“唉,過了這裡就能出去了,二位高人有何……”他注意到那二人並未打算跟上。
“你自己出去吧。”穆離鴉指著大門的方向,半警告地說,“快些離去。”
“你們呢?”就算是三歲小兒也該知道,一旦走了水,除非燒個精光否則絕不可能停歇。
“這麼大的火,你們不走嗎?”周仁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明知這點還要往火海裡去。
“快走。”穆離鴉語氣並不強硬,可週仁就是聽懂了,這事沒得商量。
“我們自有安排。”
“可是……”周仁不死心,勸說的話剛開了個頭就對上薛止的眼睛。
從昨夜起這黑衣劍客給他的感覺就分外森冷不可靠近,現在……就像是修羅厲鬼一般,他打了個寒噤,別開目光。
“只是這麼點妖火還奈何不了我與阿止。你要是真為我們著想就別在這礙事。”
周仁見無法說服他們二人,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二位大恩大德,我周仁一生難忘。”他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他日再見定銜環結草,永生不忘。”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見最後一個礙事的也走了,穆離鴉收起笑容,“在西南方。”
先前在迷局中穆離鴉就不止一次聽見那清脆如擊玉的聲響,因此牢牢記住了方位。
薛止半點都不懷疑他說的東西有假,“是什麼?”
“我不知道。”他撥出口氣,“但我一定能認出來。”
他的確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東西是什麼,只知道它一定在這周家宗祠內。不過經過昨夜加先前那些事,知曉此處被設下了引氣聚陰局,許多東西順帶豁然開朗起來:他從小就接觸神鬼之事,即使沒有專門修習過風水堪輿之道,也該知道越是龐大的陣法細微之處就越是要求嚴苛。每個陣法都要有陣眼作為催動,這周氏宗祠佔地遼闊,為了支撐這複雜的陣法,陣眼不是任何東西都能充當的。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他們要找的東西就是這陣眼。
沒有周仁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拖累,他們的動作都要快上不少。
就在此刻,忽地起了一陣狂風,挾著一人多高的火焰呼啦啦地往別處卷。
火勢蔓延得比他們的腳程還要快,到處都是濃煙,穆離鴉順手撕下一塊袖子,在經過水井時打了桶水將其浸濕掩與口鼻之上,薛止亦然。
他們朝著西南方的後院跑去,越跑越覺得不對勁,直到某一刻才反應過來究竟是何處不對。
“太冷了。”薛止皺眉,試探性地把手伸向正在熊熊燃燒的火中又即刻收回。
穆離鴉瞪著他毫發無損的手背,神情陰晴不定,“是陰氣,比別的地方都要濃重的陰氣。”
照常理來說,火燒得這般旺,活人行走在其中就算不被灼傷,也該被烤得難受不已,可越靠近那間屋子,穿堂的風就越是陰冷,就差要結起一層寒霜了。
他們穿過最後一扇門,進到祠堂的後院裡。託封火牆的福,隨風蔓延的火勢總算有了片刻停歇。
“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
隔著薄薄的院牆,穆離鴉能聽到外頭紛亂的腳步聲,男的女的吵吵嚷嚷,怎一個亂字了得。
這周村其他人一覺起來見到自家宗祠起火了,第一反應便是組織人前來滅火。只是這數不清邪影的怨恨又哪是尋常的河水能夠澆滅的?
穆離鴉沒有再管他們,沉下心用心目來看這間落了鎖的屋子。如果說在其他地方見到的陰氣只是濃厚的灰霧,那這裡就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