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一日,她向謝巖道:“咱們預備得差不多了吧?”
謝巖微微一笑,“回公主,端侯此刻應該已經在均王府中了!”
“均王府?”
“多謝喬立,一心不想均王好過,生生把跟他走得極近的禁衛軍副統領皇甫麟說成意圖行刺皇上的叛黨,下在獄中。”
“那……還謝喬立?”長樂公主扯住他臂膀,牽牽他衣袖,追問,“快說,你們給均王出了什麼主意救人?”
謝巖垂頭看她星眸微嗔,顧盼之際滿是小女兒的嬌態,不覺微微失神,好一會兒方道:“其實我並未出什麼主意,但阿辭去見了次均王,龍驤軍便有流言紛紛,說皇甫麟只是一個開端,皇上信重龍虎軍,聽了喬立和韓勍等人挑撥,有意裁撤龍驤軍,並秘密處死軍中將校,免留後患。”
龍驤軍和龍虎軍同是梁帝未稱帝時的牙兵,後來都成為大梁禁衛軍。因韓勍統領龍虎軍助郢王奪得皇宮,立下大功,龍驤軍地位已遠不如前,其副統領被指有心為梁帝報仇,其他軍使將校不免也在懷疑之列。
長樂公主已悟了過來,“龍驤軍眾將校本就對朱友圭不滿,眼見殺身之禍將臨,若有人提點一二,必定願意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咦,皇甫麟雖對父皇忠心,但行事穩重,也不至於冒失到去刺殺朱友圭吧?這事兒……是某些人有意挖的坑吧?”
她眼珠滴溜溜地轉,“是你的主意,還是端侯哥哥的主意?”
謝巖欠了欠身,“自然出自阿辭,在下不敢掠美!”
長樂公主道:“的確像是他的主意。不過想說服皇甫麟依計而行,必定只能靠我們謝公子了吧?”
謝巖笑而不語。
長樂公主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親,“我夫婿最有才幹了!”
謝巖頓時滿面通紅,“喂,這大白天的……”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郢王奪得帝位,緣於宮變;那麼,想將他拉下帝位,也只差一場宮變而已。
這晚郢王聞得外面殺聲震天,匆忙推開懷中小美人持劍而出時,那廂太監已尖著嗓子稟道:“皇上不好了,龍驤軍反了!”
郢王一腳將他踹開,喝道:“胡扯什麼?誰不好了?”
靳小函也已聽得動靜,匆匆披衣而出,說道:“皇上天命所歸,雄姿英發,豈會懼那些小小毛賊!皇上,趕緊傳韓大人護駕,一起剿滅叛賊吧!”
郢王定定神,冷笑道:“朕豈會懼怕他們?愛妃去烹壺好茶,等朕收拾了他們回來共飲!”
他匆匆踏出萬春宮時,馮廷諤正快步迎來,向他急急說道:“皇上,韓勍不在宮中,龍虎軍……陣腳有些亂。”
靳小函遠遠聽他們走遠,踱回自己的臥室,也不烹茶,徑自倒了一盞茶,一邊喝著,一邊向身畔的貼身侍兒輕笑道:“聽聞今日韓大人去他情婦那裡了……那寡婦今天生日呢!倒也是個多情種子!咦,不曉得原大小姐如今在哪裡,若她來,必定更熱鬧。”
她側耳聽著外面的喧嚷廝殺聲,又品了口茶,輕嘆道:“這大正月的隔夜茶,冷得入心入肺……或許,我真該為自己烹壺熱茶了吧?”
侍兒瞠目不知所對。
靳小函也不需要侍兒回答,慢慢掂著手中的涼花,悠然道:“有情的還情,有債的還債,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這才叫天道!”
群龍無首的龍虎軍被打得措手不及,已成了一團散沙,在寒風凜冽的宮殿裡四下奔竄。
郢王雖趕至,但黑暗之中敵我難辨,只聞到處都是將卒在吼叫道:“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
聲音開始散亂,混雜於廝殺聲中,隨著守軍的敗退,不知什麼時候起,四面八方都傳來同樣雄渾有力、節奏鏗鏘的吼聲:“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
梁帝遇害的建章宮附近,忽然傳來怪異的巨響,似平地雷聲起,又似有什麼從地底深處即將破土而出,奮力撞擊著地獄之門。
郢王開始還強撐著指揮心腹侍衛抵抗,待聞得建章宮的巨響,眼前不由浮現父親死後怒睜的雙眼,以及收屍時腐臭不堪的屍骨髒腑。曾經蜿蜒於屍身旁的肚腸似在建章宮的異響中活了過來,滑膩膩地纏向他的脖頸,臭味直鑽內腑……
郢王幹嘔了一聲,才在馮廷諤的推搡裡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他抬頭再看向建章宮的方向,正見濃黑的煙霧騰空而起,迅速飄向夜空,形狀亦說不出的詭異,彷彿有人正獰笑著,要俯下身來掐死他這弒父逆子。
郢王不覺膽寒,向馮廷諤道:“廷諤,我們向永安門撤!”
馮廷諤剛砍倒一個逼近前來計程車卒,聞言怔了一下,環顧四周,果然隨從已越打越少,宮中四面楚歌,已無力支撐,——一如他們攻破宮門、謀害梁帝的那夜。
只是,今夜被算計的那人,成了郢王……
有剩餘的侍從拼死保護,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