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道:“沒有證據。我已懷疑很久,甚至皇上也有些疑心,但始終沒有證據。”
阿原滿懷悲慟恨毒,卻也聽得他話裡有話,“怎麼說?”
蕭瀟道:“你可知朱蝕案後,我為何出現在沁河,又插手賀王案?在此之前,皇上領兵出征之際,就已先後兩名愛將出事,一個馬失前蹄摔死,一個莫名陷入敵方圈套,落敗遇害。後來聽聞大將軍楊世厚也曾遭遇意外,總算防備周全,並未出事。博王大約也有所警覺,有意無意在皇上跟前再三提起,出事的將領一個是他好友,一個是他舅舅,楊世厚則算是他半個老師……因朱蝕與郢王不投,便與博王頗是親近,皇上聽聞後有些疑心,才命我前去調查;而賀王雖未公然支援哪位皇子,卻跟楊世厚是生死之交,我曉得皇上心意,賀王出事後自然也要去提醒端侯多加關注。”
阿原道:“也就是說,兩個案子雖破而未破,都有疑點指向郢王博王奪位之爭,但因為沒有證據,你也沒法明著稟告皇上?”
蕭瀟嘆道:“他是皇子!”
誣告皇子是怎樣的大罪,誰都知道。他雖得梁帝信任,但到底只是一名侍衛而已。
阿原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咬牙道:“總會有證據的……聽聞王則笙遇害現場出現一隻耳墜?那耳墜並不是我的,應該是真兇所留。掐死王則笙的,應該是一名會武藝的女子。”
蕭瀟沉吟不語。
阿原又道:“我離開時有些神思恍惚,但後來細細回想,小壞在我跟王則笙說話之際並未出現在畫舫上,後來才趕回我身邊,但只敢在我頭頂飛翔,不敢遠去……我疑心它是不是又看到了令它恐懼的那個人,先前才藏了起來。”
蕭瀟失聲道:“馮廷諤?”
阿原道:“其實我回京後養尊處優,並沒怎麼跟人動手。算來也只有這位跟我打過兩次,對我的佩劍和招式瞭如指掌,用類似的長劍和招式殺兩名侍衛,自然輕而易舉。”
她抬起眼,“如果我猜對了,那掐死王則笙的女子,範圍又縮小了。郢王身邊會些武藝但身手不算高,會在打鬥間遺落耳墜的女子,只怕不多。偏偏還有一個我們認識的。”
蕭瀟立時知道她說的是誰。
他猶豫片刻,到底道:“端侯大約跟你想到一塊去了。他昨天就派人監視丁家,並讓留意左言希的動靜,下午問了好幾回。他……這次真沒有疑你。則笙郡主出事,他雖傷懷,但發現你居然成了疑兇,雖未明說,卻一直在設法找出真兇,想替你洗去嫌疑。”
阿原道:“他當然要找出真兇。不然王則笙在他身邊橫死異鄉,他怎能對得住養他長大的舅舅?便是日後死了,也不好跟他的則笙妹妹交待呀!”
題外話後天見!
第四卷蟠龍劫二三一)
蕭瀟目注她,“你這是咒他嗎?”
阿原靜默片刻,說道:“或許不是咒他,是咒我自己吧?我想把關於他的一切,都剜掉,剜得幹幹淨淨。”
可如果長在了心裡呢?
何況腹中的那一塊是真真切切的他的骨肉,又怎能剜得掉償?
蕭瀟嘆息,“你便是真咒他,他大約也會想法救你。上回長公主遇害之事也好,這次也好,他其實真的把你放在了第一位。既然你認為兇手又是馮廷諤,此事我需去告訴他。”
他垂頭看向小鹿屍體,“天太熱,我讓人先把她帶出去吧!你也別多想了,趕緊休息一兩個時辰,明天只怕還有一堆的事兒要應付。”
“不用了,讓她再陪陪我。”
阿原抬手捏死靠近小鹿的一隻蟑螂,趕了趕圍聚過來的蚊子,依然抱住她。
彷彿怕小鹿疼痛,抱住她時,阿原小心繞過了她創傷最重的後背,聲音溫柔起來,“小鹿更願意陪我。她會保護我,她真的在保護我……”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可我竟保護不了她……我竟保護不了她……”
滿懷滿胸堵著慘痛的凝噎,阿原幾乎喘不過氣。她抱著小鹿,弓著腰爬跪於地,淚水簌簌落於小鹿灰白的面龐。
而小鹿再也不能蓬著頭發囂張地叉腰,指點江山般高聲告訴眾人:“招惹咱家小姐,真是豬腦袋!”
勇猛的小鹿言而有信,自始至終都在盡心盡力地保護著他家小姐……
蕭瀟的唇動了動,終究不曾說什麼。他又瞥一眼她受傷的手指,將傷藥和一壺清水放在燈籠邊,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
王則笙的靈堂被設在陶然居。
雖然梁帝覺得景辭三災八病的,不宜再在住處停靈。怎奈景辭堅持,希望遠離故鄉的妹妹能離自己稍近些,又言他畢竟住在宮外的時候多,梁帝這才應允。
此案很是棘手,一個處理不當,趙王必會心生怨恨,當真親家不成成仇人了。所幸景辭亦是趙王養育成人,眾多跟王則笙前來的鎮州隨從也能證實,王則笙遇害乃是意外,並非梁帝不愛惜。
梁帝不放心景辭,再次帶著四皇子均王朱友楨過來探望時,見他照舊吃飯服藥,氣色倒還好,這才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