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莫說再世為人,便是三生三世,生生世世,我也願與你在一起。”
心口驀地裂痛,似有人探手進去,活生生撕扯下一塊,拿個石磨來來回回地碾著。
她呻吟一聲,終於有些清醒,只覺渾身汗出如漿,那幻夢中的痛意依然如影隨形,附骨之蛆般甩之不去。受刑後的五指腫脹得厲害,反而覺不出疼痛來。
她咳了兩聲,空蕩蕩的牢獄裡有沉悶的回聲;而遠處,隱隱有誰的慘叫聲傳來。
阿原終於吃力地睜開了眼,仰著的面龐正看到牢獄頂部張揚爬動的蜘蛛和壁虎。一隻蟑螂肆無忌憚地越過她零亂於地的長發,徑爬向牆角。
阿原怔怔地看了片刻,忽覺得哪裡不對。
沒人唸叨可惡可怕的蜘蛛蟑螂,著實太空曠了,太安靜了……
安靜得她終於聽清遠處的慘烈哭嚎發自誰的口中。
她猛地撲向獄門,用盡力氣尖叫道:“小鹿!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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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深夜。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坐在肩輿上闔目休憩的景辭立時醒轉,看向夜幕裡漸漸奔近的那騎身影。
蕭瀟一直抱劍侍立於旁,目光不時掃過在河水中忙碌著的端侯府侍從和附近請來的會水的漁夫,聞聲也定睛看去,說道:“是言希來了!”
說話間,左言希已奔到跟前,匆匆下馬,也顧不得拭去滿額的汗水,便急急道:“阿辭,你怎麼還在這裡?畫舫並未靠岸,一直在水面浮沉,必定早已飄離原位。你數夜不曾闔眼,這身體……”
景辭正了正身,打斷了他的話:“有訊息?”
左言希無奈地“嘖”了一聲,說道:“長樂公主一心想為阿原洗雪冤屈,找到了那夜為阿原診治的太醫,可以肯定阿原那日的確曾吐血,且這兩日一直在服藥。我也查驗過程那太醫開的方子,正與原府中剩下的藥相符。”
景辭微微冷笑,“那麼,所謂的血衣,根本不能作為證據?”
左言希道:“最多隻能算作佐證,稱不得鐵證。但老漁夫的證詞依然對她不利。那個時間段,的確只有她曾帶小鹿經過。你見過那個那老漁夫了?他居然這麼巧在這邊釣魚,看到了阿原經過,更看到了阿原身上的血跡……說他不曾被人收買,我不太相信。”
景辭輕嘆,“他倒不曾被收買,只是事發前一天傍晚,有人帶著一簍鮮魚途經他家歇腳,有意無意提起這時候西溪某處的魚特別多,且容易上鈎。這老漁夫近來閑著,幾乎日日出去釣魚,得知此訊,第二日自然便在那一處釣魚了……老漁夫是土生土長的當地百姓,四個兒子都曾從軍,口碑相當不錯,若有人引他作證,自然更易讓人信服,有事半功倍之效。”
蕭瀟揉著頭,苦笑道:“有人存心算計,不知預備了多久……那邊只在預備親事,誰想到會在這時候被人算計!也忒惡毒!”
景辭道:“其實是誰做的,並不難猜。畢竟阿原得罪的人有限,能興起那麼大風浪的人,更是數得出來。”
他說話時,卻看向了左言希。
左言希垂著頭,不曾接他的話,忽道:“太醫給阿原開的方子好生奇怪。阿原有肝氣鬱結之象,本該多用疏散化淤之藥,但太醫那個方子裡這類藥份量極輕。她成親在即,難道不該加重藥量,以求盡快複原?”
景辭聽得他似話裡有話,正待細問時,卻聽溪邊一陣喧嘩,然後有侍從疾奔過來。
“侯爺,找到了!”
侍從渾身的,將一物舉高,託到景辭跟前。
是一隻敞著口的玉瓶,早已當浸滿了水。
景辭接過玉瓶察看,清瘦的手指有一絲顫意。
左言希一直擔憂地緊隨於景辭身邊,見狀忙道:“給我看下。”
他命人將燈籠提近,取出一張油紙,小心地向油紙上倒著玉瓶中的濁水。
甫倒出小半瓶,便有淡淡的藥香味傳來,油紙的水也轉作黏稠黑褐的藥液。原來玉瓶瓶口甚小,只容得一兩顆藥丸滾出的樣子,故而玉瓶雖然落水,藥丸也溶化開,但溶開的藥大多還留在瓶中,尚未被流水沖走。
左言希盡數倒出,仔細看了幾眼,斷言道:“我只給了則笙郡主三顆,差不多也就是這麼多的量了。阿原沒有撒謊,她……根本沒有服藥,更沒有恢複記憶。”
景辭無聲地吐了口氣,“沒有服藥……最好不過……”
他雖這般說著,雙手卻已捏緊肩輿扶手,面色幾與月色相類,蒼白得看不到半點血色。
左言希不解,“為什麼?她若能記起過去,記起你對她的好,豈不極好?哦,你也認為她如果沒服藥,就沒有殺害則笙郡主的動機,洗脫嫌疑的可能就大了?”
“她不會殺則笙。不過……聽說你給了她藥,我原先大約也是盼著她服下的吧?”
題外話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