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嗎?
在最初的最初,竟是他錯了嗎?
究竟是她對不起他,還是他對不起她?
而原夫人躬著腰,在原地哆嗦著,竟已痛哭失聲。
廿七守在附近,見得原夫人神情不對,忙奔上前來,扶住原夫人,急急道:“夫人,夫人,別哭了!這大熱天的,一急一怒中了暑可如何是好?阿原小姐還等著咱們設法呢!”
“阿原,阿原……”
原夫人唸叨兩聲,失神的眼睛惶然轉動片刻,終於恢複了幾分鎮定,扶著廿七的手踉蹌離去。
而景辭已忍不住看向關押阿原的方向,啞聲低喚:“眠晚,眠晚……”
世間本不該有眠晚,可偏偏有了她。
她似乎是他命裡的劫數;但更有可能,他才是她命裡的劫數。
一切訛誤,竟是從他們沒出世時那一場場難分是非的妻妾之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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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曾將不少小賊送入牢獄,但她被人送牢獄,還是送入大理寺的牢獄,著實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小鹿當然也是頭一遭。
雖是侍婢,但她歷過最大的風險大約就是在沁河陪著小姐抓小賊了。
她抬頭瞧見牢獄頂部的蜘蛛,向牆角縮了縮,偏一低頭又瞧見身畔的蟑螂,驚叫著撲倒胡阿原身上,哭叫道:“小姐,這地兒,怎麼呆呀?”
阿原看看手足間的沉重的鐐銬,苦笑一聲,說道:“小鹿,你不是說要保護小姐嗎?你看小姐我手上的鐐銬是你雙倍沉重,正需要你照顧呢,你連蟑螂老鼠都怕?”
小鹿怔了怔,忙道:“我不怕,我才不怕!”
她抬起腳,半掩住眼,對著牆角連踢帶踹,終於逐到那蟑螂,再勇猛地踏上幾腳,便把那可憐的蟑螂碾成了辨不出形狀的黑渣。
阿原贊道:“小鹿厲害,好厲害!”
小鹿捂著胸口驚魂未定,但被小姐這麼一表揚,頓時也覺自己厲害,不由挺直脊樑,握住拳頭高聲道:“嗯,我要保護小姐!”
她抬頭看頭頂的蜘蛛,思量著從哪個角度可以將那蜘蛛也打下來,省得她們睡覺時爬到臉上。
阿原捏死兩只歇到她手背上的蚊子,說道:“先別折騰了,這裡又悶又熱,趕緊休息,儲存體力要緊。”
小鹿被她這麼一說,也覺得熱不可耐,一邊用戴著鐐銬的手為她扇風,一邊替她趕蚊子,焦躁道:“咱們夫人不是來了嗎?為什麼還不把我們放出去?難不成得在這裡過夜?”
阿原嘆道:“大約過夜是免不了了……而且,這是大理寺……”
小鹿奇道:“大理寺怎麼了?哪裡的監牢還有區別不成?”
當然有區別。
大理寺卿喬立是郢王的人,先前已結下仇怨,巴不得賀王府和原府出事的,正如慕北湮有機會,也不會放過主使殺他父親的郢王。
對方既敢對她動手,無疑早有準備,即便原夫人去求梁帝,即便梁帝有心寬宥,關繫到趙王那一方勢力的態度,此事也沒那麼容易罷休。若梁帝想將阿原推出去頂罪,平息趙王一系憤怒,阿原固然無從辯白;便是梁帝也有疑惑,打算徹查此事,郢王等人不甘心錯失機會,也會趁著阿原羈繫於大理寺中時暗動手腳。
這些事對小鹿來說委實太過複雜,阿原便不肯說出來驚嚇小鹿。
她靜默片刻,手指頭輕輕在她肩上拍了拍,柔聲道:“其實也不用怕,天塌下來有你家高個兒的小姐頂著呢!真有人問你什麼,你照實回答就行;若是答不了,只管推在我身上。”
小鹿點頭,“小姐放心,我曉得怎麼回答。雖然小姐的人比我高,劍比我快,但我比小姐壯,我會不惜代價,保護小姐!”
阿原替她將亂蓬蓬的長發重新綰了個小髻,笑道:“有志氣!有志氣!”
二人正說笑之際,外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然後便是一個官員帶著數名隨從步入,高聲道:“喬大人命帶人犯原清離前去問話!”
小鹿驚嚇,忙牽住阿原的手,惶然道:“小姐,我……我陪你一起去!”
阿原拍拍她的手,輕聲道:“沒事,你乖乖待在這裡等我。”
她拖起沉重的腳鐐步向獄外時,那官員隨手在旁替她拉了一把手上的鐵銬,高聲嘲諷道:“原大小姐出身名門,才貌雙全,何苦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這是坑我們大梁呢,還是坑你母親呢?”
他這般說著時,藏於袖中的手忽探到阿原掌邊,輕輕塞入一物。
阿原警覺,悄然捏住,暗暗打量這官員服色,該是大理寺丞之類的官位。尋機看手中之物時,卻是一小小絹帕,裡麵包著一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