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照意神色發苦,猶豫半晌方道:“其實那晚靳大德有跟我表白心意,並有些……有些不規不矩,我雖然將他逐出,卻也不想讓人知曉,壞了我和他的聲名。他後來返身回來說起王爺遇害,我又驚又怕,他也心虛,才決定絕口不提。這的確怪我們自己心裡有鬼。還有個緣故,言希公子暗藏武藝,心機深沉,素日裡人人認為他謙和有禮,至孝至純,何況又不是當場抓住他行兇,誰肯相信他弒父?何況他是主,靳總管是僕,真鬧開去,靳總管佔不了半分便宜,指不定還會被人指鹿為馬,說成兇手。”
謝巖沉吟地盯著這個眉眼哀傷、思維卻極清晰的女子,一時沒有說話。
長樂公主嗅著薛照意衣襟上隱隱傳出的薰香氣味,只覺臉上剛有些消褪的疹子又開始癢起來,不由冷笑道:“何必把自己摘得跟白蓮花似的幹淨?真跟靳大德清清白白,丈夫被害這般天塌下來的事兒,還肯捂著不說?你聲名重要,奸殺小玉、調戲主母的靳大德聲名重要,賀王被害反而不重要?”
薛照意掩面垂淚,“當然是王爺重要……是我一時想岔了念頭,又怕言希公子挾怨報複,一直不敢說出真相……”
長樂公主擺手道:“帶下去,帶下去!我最見不得這種拿著美貌和才情當幌子,四處扮無辜裝可憐的賤樣兒!你家王爺都死了,這是打算扮給誰看?”
薛照意的對面,那當然是端坐於案前的欽差大人謝巖。
於是,薛照意心思越玲瓏,退得便越快。
這個長樂公主,看起來像是醋缸裡泡大的。
一直站在旁邊聽審的阿原耳朵有些燙,然後便注意到長樂公主冷冷瞥來的目光。
拿美貌和才情當幌子,四處扮無辜裝可憐,說的難道是她?
阿原便真的覺得很無辜。
這長樂公主指桑罵槐,倒是半點不含糊。
為了籠絡景辭,她倒是不介意扮無辜裝可憐。可她終日男裝,美貌早已大打折扣,才情那玩意兒,似乎也跟她沒什麼關系。
隨後,薛照意的侍兒、靳大德的小廝等也先後被提審,但最終得出的結論,二人雖走得親近,但的確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們間有私情。
題外話後天見!
第二卷帳中香青山盡處碧水藏一四六)
慕北湮早將衙門裡的這些動靜打聽得一清二楚,聽聞薛照意查無實據,當即要求將她領回。
薛照意只能算是證人,論起過錯,頂多就是個知情不報,而且情有可原,若是賀王府的少主人決定不追究,當然也是可以不追究的。
長樂公主有些無奈,卻也擺手道:“罷了,賀王已逝,咱們也不能落個欺負他遺孀的罵名,賀王世子想保她,就由他去吧!蠹”
小鹿嘖嘖兩聲,“小賀王爺果然不負多情名聲,都這時候了,還不忘記憐香惜玉呢!髹”
阿原敷衍道:“嗯,難得,難得……”
心下卻也納悶,一時看不透慕北湮在打什麼主意。
長樂公主也不怕辛勞,隨後又將恕心醫館眾多下人帶上堂,一個個細細審問,所得結果令眾人大是驚詫。
左言希身份尊貴,雖然是大夫,尋常坐診的時候多,出診的時候少。但他這兩個月不時出門,據說是出診,可坐堂的夥計們並不曾發現有人前來求醫。
更有甚者,小饅頭證實,有一次夜間有人病危求醫,十萬火急敲開醫館大門,小饅頭一時心軟,趕去公子臥房相喚時,竟發現床榻間空空如也。
事後,左言希說是臨時出診,但小饅頭明明記得那晚是看著公子睡下的,根本沒發現有人過來相請。
長樂公主斟酌許久,到底向謝巖道:“謝巖,不是我不給情面,但你看,如今這情面可沒法給了!咱們奉皇命前來,如今證據確鑿,若不稟公處置,恐怕沒法對父皇交待。”
謝巖苦笑道:“此案尚有疑點。”
長樂公主道:“認為左言希跟小玉沒那麼親近,弒父動機不足?這個方便,把他提上堂,打個一百杖,或許他便自己交待了。”
卻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不可!”
一道聲音來自坐於堂下聽審的景辭,另一道聲音卻來自屋外。
眾人舉目看時,一俊秀幹淨的少年劍客自屋簷翩然而下,正是那個神出鬼沒的蕭瀟。
上一回出現,是在賀王府。他確認賀王遇害後,曾進言景辭,勸他別等使臣,繼續查案。
他不是尋常劍客,而是梁帝近侍,連長樂公主都已認出他來。
她皺眉問道:“你也想替左言希求情?”
蕭瀟微笑,眉眼間都帶著晨光般的清澈明朗,“我不是替他求情,而是敢肯定,他並不是謀害賀王的兇手。”
長樂公主一笑,“憑你空口白牙一句話,我便該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