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乙見她猶疑,已一把扯過她便飛奔出去,叫道:“小祖宗,半個時辰快到了,趕緊回衙吧!再晚一刻,便是三十杖沒打下來,李大人都該嚇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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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設奢華的臥房裡,慕北湮踉蹌走入,撲到桌上抓過茶壺,仰頭便灌。
左言希緊跟著走進來,伸手便搶茶壺,急急說道:“別喝!這兩天咱們都沒回房,也不知這茶水放了多少天了……”
話未了,慕北湮已彎下腰來,痛苦嘔吐。
左言希伸手搭住他脈門,眼底焦灼,聲音卻甚是柔和:“我知道你為義父之死難過,但慕家就你一根獨苗,你還是得保重自己,才能承繼慕家香火,也才能配合使臣,查出真兇!”
“我沒事……”慕北湮甩開他的手,蹲在地上,掩著這幾日驀地清瘦下來的面龐,哽咽道:“都怪我,怪我……如果不是我激怒他,他不至於那樣大發雷霆,把侍從姬妾都趕走,給了兇手可趁之機!”
他愧悔交加,這兩日守著父親棺槨,幾乎不吃不喝。剛左言希再三相勸,才渾渾噩噩隨他回房更衣。
左言希撫著他肩,安慰道:“若是有人刻意算計,那夜不下手,早晚也會下手。打起精神,等謝巖來了,再跟他好好商議,如何找出真兇。”
慕北湮看向他,“你怎麼知道來的是謝巖?他回京尚有別的事,何況資歷尚淺,皇上怎會讓他來?”
左言希道:“謝巖資歷不夠,但很得皇上器重,若能從中斡旋,至少可以安排與賀王府、謝家親近的大臣前來。我就怕來的是不相幹的人,你我卷進去後便脫不了身,才特地給謝巖寄了書信,請他盡量幫忙。”
慕北湮抬眼,“什麼意思?我爹遇害,我肯定得追查到底,什麼叫我們卷進去脫了不身?此事我們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左言希道:“追查此事,和被視作兇手追查,完全是兩回事。”
慕北湮不解,“被視作兇手……我?還是你?”
左言希已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遞了過去,問道:“你還認得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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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香囊在一般人的印象裡都是錦、羅所制的小香袋,但唐代還有種金屬的香球,同樣被稱作香囊。法門寺所出土的唐代文物中,就有鎏金銀香囊。所以文中所出現的銀質香囊,並非胡編亂造。
宋代以後這種內設機括的金屬香囊被稱作香球,上面並無掛鏈,可以直接放入衾被之中,又被稱作臥褥香爐、被中香爐。文中為切題,故稱這種懸掛的為帳中香爐。
題外話明天見!
第二卷帳中香金屋有怨不成眠一三一)
慕北湮那日在花月樓喝了不少酒,但神智還清醒,倒還記得這絹帕。
他接過,看著上面那個“傅”字,已疑惑道:“這是傅蔓卿的手絹,怎會在你這裡?”
左言希輕嘆,“你還做夢呢!這方傅蔓卿給你的手絹,在義父遇害時被人丟在義父房中。蠹”
慕北湮的桃花眼終於眯起,卻有些不可置信,“嫁禍?髹”
左言希道:“那夜好些人親眼看到傅蔓卿將那絹帕丟給了你,這絹帕卻出現在義父遇害現場。這樣的話,你當晚不曾回來,怎麼看都像刻意製造不在場證據,欲蓋彌彰。”
慕北湮雙手按於桌面,呼吸急促,“那個試圖嫁禍給我的人,自然就是殺害父親之人。你怕我被人疑心,所以藏起了絹帕?”
左言希搖頭,“我倒不擔心這個。我只想著兇手看著嫁禍失敗,也許還會有所行動,可惜這兩日一直留心觀察,並未發現誰有異常。”
慕北湮問道:“你為何不擔心我被官府疑心?”
左言希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李知縣那點能耐,哪敢查我們王府的案子?無非是因為有景典史在。我跟他也算是知己,若我認定你是被嫁禍,他必定會選擇相信我。”
提起景辭,慕北湮又想起那一夜所受的屈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你自然早已知曉,他就是端侯。”
左言希道:“我跟他相識時,他只是我的病人,並不是什麼端侯。後來我護送他去汴京後便回了沁河,倒也不曉得他是幾時封的侯。關於他的根底,你和謝巖走得近,他應該提醒過你。”
慕北湮憤然道:“他倒是提了些,你卻隻字未提!”
左言希道:“你跟他並沒什麼交集,提不提原也不打緊。你只記著別再去招惹阿原就行了。那個小女人,他應該打算留著自己捏死。”
“什麼意思?”慕北湮問了一句,隨即想起阿原於他其實真的只是個陌生人,倒是他和賀王府目前已陷入難測危局reads;挑戰冷麵boss。他不由灰了心氣,轉過話頭問道:“你既和謝巖透過書信,應該知道來的使臣是誰吧?謝巖是跟著一起來的?”
賀王赫赫威名在外,他這小賀王爺卻是風流名聲在外。敢害死賀王之人絕對不簡單,若真刻意對付他,他身在明處,必定十分被動。左言希藏起嫁禍之物,卻難保對方不會採取下一步行動。如果素日交好的謝巖來了,於他當然十分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