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回轉身來,卻是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容貌俊秀,舉止瀟灑,桃花眼蘊著貓兒般的悠悠媚意流轉,所過之處宛若能勾來萬樹花開。
他隨意扣著鬆散的衣袍,拍拍傅蔓卿的手,“先別問我。我只問你,你怎麼招惹來他們兩個?”
傅蔓卿低睫,只用眼睛餘光帶了三分嬌怯、三分羞窘,委委屈屈地窺他神色,“小賀王爺方才不是聽到了?大約朱家老爺死得不明,他們疑心欞幽,也可能疑心朱大公子,偏生這兩個都愛往我這邊跑,便累我一早被他們訊問……”
年輕男子伸手一勾她的下頷,笑得越發嫵媚,“依我說,他們沒把你拉到衙門裡見官,你就該偷著樂才是。這細皮嫩肉的,一頓板子上去打成一堆肉沫兒,還怕你不承認聯合欞幽謀害朱老爺的大罪?少了你這麼個無關痛癢的風塵女子,他們交了差,朱家兩個兒子也洗了嫌疑,豈不大家得益?”
傅蔓卿想笑,可對著他一臉燦爛的笑容,臉上肌肉竟似僵住般久久擠不出一絲笑,好容易才啞聲道:“真敢如此,還有王法嗎?何況小賀王爺斷不肯讓人這般欺淩我。”
題外話
男配上。
第一卷靈鶴髓三十四)
年輕男子笑道:“王法?當今亂世,王法多少錢一斤?至於我,好端端當著我的富貴閑人,為何要捲入皇家宗親遇害的案子裡?就憑……”
他指向妝臺上的那瓶午陽丹,“就憑傅姑娘這兩晚在茶水裡給我放的那玩意兒?”
傅蔓卿看他笑容一如既往,卻再覺不出親近來,不由慌了,勉強道:“這……這午陽丹煉制不易,男子服用不僅可以大顯雄威,於身體也頗有裨益……”
“既如此……”年輕男子取過女子服用的遂心丸,“這女用的更是價比黃金,我餵你服上十顆八顆,可好?”
傅蔓卿看他預備去拔瓶塞,不覺花容失色。正要相阻時,年輕男子卻住了手,嘆道:“不過朱繪飛的初心原也不錯。遂心,遂心,能得意中人真心相待,才是真的遂心……不管有沒有效,回頭我先試試吧!橫豎……”
他並未說下去,搖頭嘆笑一聲,將遂心丸收入自己懷中,轉身往外走去。
傅蔓卿眼見他離去,想著好容易遇到如此性情容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選的貴人,這兩日費盡心力都不曾抓住,不覺又是傷心,又是難堪,淚水便一行行滾落下來。
年輕男子頓了頓,擲出一錠金元寶,說道:“別指望那些歪門邪道了,雖然的確很有用……找個差不多的男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去吧!還有,你給我好好記住了,小賀王爺慕北湮從沒到你這裡來過。你我從來不相識,你聽明白了嗎?”
他笑語晏晏,溫柔親切,最後一句卻驀地冷了下來,割著冰般泛著森森寒意。
傅蔓卿打了個寒噤,也顧不得細品他言中之意,急急地點頭。
風塵女子,再怎麼端著高貴的架勢,終究是這些貴人們的玩物,捧著時可以視若金玉,厭棄時難免命如螻蟻。歪門邪道很有用,也只該這些貴人們去用。
她默默掂量之際,年輕男子已下樓離去。
“慕北湮……”
賀王爺的獨子,原來叫慕北湮。
年輕俊秀,敏慧瀟灑,深得太後寵愛,又有皇上賞識,正是繼承賀王爵位的不二人選,故而被稱為小賀王爺。如此青年,可謂前程大好,偏偏喜歡和聲名狼藉的原家大小姐原清離廝混;原清離風流了些,但出身高門,若肯安下心做他的小賀王妃,也不失為一段良緣。
可惜……
可惜原清離擇了端侯為夫婿,後來病了一場,索性跑了個無蹤無影,原夫人翻遍京城都沒找出來。
天曉得那位驚世駭俗的原家小姐在想什麼,橫豎小賀王爺是想不開了。他借酒消愁半個月,也跑出了京城,不知在哪裡跟玩了兩個月,終於想起在沁河別院養病的父親,於是來到沁河想盡盡孝心,然後……出現在花月樓。
如今,傅蔓卿也可惜了。
可惜她百般手段籠絡,數度顛鳳倒鸞,他依然說他們從來不認識。
她連他的名字都不配提起。
第一卷靈鶴髓三十五)
阿原等居然找到了欞幽。
城東一處小小的院落,隔年的梧桐葉被吹在牆角翻滾,即便春天,也有幾分瑟瑟冷意。
耳房的鎖被砸開,地上躺著個五短身粗的中年男人,面色青黑,雙目半睜,早已死了。他的手邊有一隻盛水的空碗,地上並無水漬。
裡正擦著汗,說道:“這個人原不是我們這邊的。他前年從南方逃來,因會些醫術,我等便容他在此處賃屋居住。但他在這邊住的時候並不多,近來倒是聽說他被請到朱老爺府上久居了!”
房東則道:“他雖在我家租著兩間耳房,卻和錦裡巷的一個寡婦勾搭得歡騰,又愛往那些不正經的地方去,沒多久便不大回來。去年冬天連房租也沒付,小人本待收回屋子,誰知欞幽趕在年關又回來了,不但補足房租,還預交了半年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