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這樣笑眯眯的看他,她眼睛有些圓,這樣笑眯眯的時候微微彎著,眼瞳漆黑,十分勾人。
他當初在離島,就經常被她這樣偷看,看著看著就把她放到了心上。
貝芷意沒有了早上承認的勇氣,轉開視線,紅著臉。
“你不是絡腮胡。”她想了一下開口,算是解釋了自己剛剛為什麼一直在看他。
“唔。”和安伸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我毛發量上面遺傳的是我母親那邊的基因。”
貝芷意安靜了一下,有些懊惱自己不應該提這個話題。
“我妹妹毛發比較多,經常偷我衛生間的剃須刀。”他微笑,認真的研究魔都的路況,把手機導航遞給貝芷意,“幫我看看前面是不是單行線。”
貝芷意藉著看導航的時候,把眼底的酸澀嚥了回去。
“前面路口左拐。”她指了指路牌,“這邊有條小路可以上高速。”
和安換了個車道。
“我想試試提他們。”他仍然是微笑的表情,只是一直看著外面的路,“這幾年,我一直不太敢提他們。”
貝芷意安靜,把左手悄悄地放到了他掛擋的手上。
和安帶著薄繭的手指揉搓了下她的手背。
“我父親對我很嚴格,但是我母親私下裡告訴我,他年輕的時候和我很像。”
“我父親是在來中國投資的時候認識我母親的,她當時是翻譯,頭發烏黑,穿著旗袍。”和安的笑容變暖,“他們倆是一見鐘情,我母親相信宿命,我父親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裝,領帶是藍色細條紋的,我母親說,她在夢裡夢到過。”
“那個年代跨國婚姻不像現在這麼簡單,我父親還是一個對中國完全不瞭解的外國人,他們結婚受到的阻礙很多,我母親的家族比較傳統,除了她母親,其他人都反對他們在一起。”
“她為了和我父親結婚拋棄了所有,嫁到美國之後幾乎是孤身一人,除了父親,誰都不認識,可她仍然很溫柔。”
“你也知道我們家以前很有錢,這樣的家庭,男人完全從一而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我父親做到了。”
“他們結婚三十幾年,除了出差不得已分開的時間外,他們所有的晚飯都是在一起吃的,我印象裡面,從來沒有看過他們兩個吵架。”
“我母親很溫柔的解決過那些到我們家鬧事的女人,那些人都聲稱和我父親有染,有些人甚至還大著肚子。”
“她解決這些事情的時候,始終是微笑的。”
“微笑著,打電話讓我父親回家,微笑著告訴那些女人,他們說的那些晚上,我父親都在家。”
他那時候年紀不大,卻清楚的記得母親臉上的表情。
她面帶微笑,十分滿足。
“我的母親,一直很驕傲。”直到墨西哥灣漏油事件爆發,“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父親分身乏術,每天都在努力解決原油洩漏的問題,但是那件事鬧得太大了,汙染源沒辦法馬上解決,各方面利益牽扯後又開始各種博弈,我父親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
“我們家族已經有兩百多年石油家族歷史,他不希望家族最後毀在他手上。”
“最後出去求人的,是我母親。”他安靜了一下。
這也是他最終選擇離開家庭去做地球志願者的原因。
他的家庭分崩離析,他爸爸在維持家族聲譽和實際解決問題中間來回徘徊,而一直畫著完美妝容出去挨家挨戶求人的人,是他的母親。
他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
他母親跟他說,要不然,就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