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沉默的男人讓周圍的人感到很不自在,幾天下來,車廂裡的人似乎都打成了一片,很多人陌生人都在這個旅途中結實了新的侶伴,而只有這個人要麼躺著,要麼盯著窗外發呆,幾乎從不主動說話,偶爾的有鄰鋪的打招呼,也是帶著勉強的微笑,最多點頭示意,偶爾說幾句回應的話,以至於到最後大家都放棄和這個人的交流。
只有列車長在第二天過來,送上一份餐盒,這個人才禮貌的打了一個招呼,報以淡淡的微笑。
這個人就是深埋在痛苦和思念中的念國,看著窗外可以盯盯的看一整天,吃的也很少,喝的也很少,似乎他的世界像是淨空一樣。
外面的世界的點點滴滴都和他曾經的經歷在不斷的重合,沙漠,隔壁讓他回想起進疆那時候那個還是大小夥的自己,懷揣著理想與期望,揹負著家責重擔從青山綠水來到這個荒瘠的土地上開墾。沒有可以依靠的人,靠著自己吃苦耐老在這裡和一群同齡人一起用青春和汗水來灌溉這片荒瘠。
有淚水,有歡笑,也有對家人的深深的思念。
經歷過那段不可回首的艱難歲月,有苦難,有感動,有著對於世事無力的承受。
有愛情,有友情,有親情,無論在那個時間都像是心中不滅的火種,將曾經受傷,冰冷的心給點燃和溫暖。
這裡帶給他太多的人生的感觸,有些不可言,有些言不出,但是都成為他成長中的養料,在歲月中讓他成長。
旅程的到了後期,看到青山綠水,又讓他回想起年少的自己,那個曾經奮力掙扎在生活邊緣上少年郎。
揹著偌大個木箱子游走在大街小巷,每天為求一食三餐而努力工作,未曾像同齡孩子進過學堂,哪怕只是旁聽一節也許很多孩子都覺得不曾珍惜的課!
而八九歲的他早早就離開家裡,為了一日三餐開始學習手藝,曾經每次離開家門的時候,都希望得到的是一次正視的目送,希望得到一次暖心的挽留,但是生活的苦難,沒有給父母這種勇氣,只能每次看他弱小的身影逐漸消失的時候,才敢在門框的邊緣偷偷的注視他,雖然他敏感的知道父母在遠處偷視著他,但是偷偷的注視,和目送你遠去,卻是兩種感覺。
他從來不曾怪過父母,因為在他身邊看過不少這樣痛苦的離別,而就算是哪個最艱苦的三年,父母也沒有放棄過他,這就足夠了。
點滴的回憶像是在視窗的玻璃上和窗外的景色融合在一起,不斷的在腦海裡刻畫,匯聚成一部屬於自己的影片。
列車上的人來來往往,一點點的變少,也預示著最終的站點的接近,而近鄉心怯的情緒再心裡發酵。
列車緩慢的進站,念國第一次表現的尤為主動,臉貼在靠站臺的那邊的窗戶上,睜大了眼睛。
站臺上的人都在找尋熟悉身影,隨著列車在奔跑,念國也探頭看著站臺,到了中間的時候,他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嗓子覺得乾渴難耐。
而當看見站臺上熟悉的身影的時候,念國剛才還略顯激動,略顯急迫的眼神,突然暗淡下來,然後眼淚默默的從臉龐上流了下來。
念恩和念祖兩兄弟的左臂上,帶著黑布紅花,這已經不需要說明什麼,念國突然一屁股坐在下鋪上嚎啕大哭,車廂裡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嚎哭聲給吸引過去,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列車停了,念恩和念祖兩個人雖然心裡傷心至極,但是還是盡力平復心情找尋哥哥的身影。看到別人都一個個下車,心裡焦急萬分,而這個時候斜對著他們的視窗裡聽到一個哭泣的聲音,念恩趕緊跑過去,跳起來看到一個人坐在那裡哭泣,而身邊的人看到兩人的裝扮,似乎也明白了怎麼一會事,有好心人在視窗指了指念國。念恩馬上明白大哥可能看到了他和念祖的裝扮,已經明白母親已經離去的訊息。
撥開人群念恩和念祖想上車,但是上面的人還沒下完,列車員本來想阻攔,這個時候列車長走過來,阻隔了一下人群,對兩個人招招手,兩人會意趕緊上車,讓過人群往念國哪裡走過去。
人群人不算多,而且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事,有些人還闡述了自己的看到的見聞給其他人,大家都很理解給兄弟倆讓了一個道。
一步,兩步,三步,終於念恩走到了念國的身邊,看著還在抽泣的大哥,念恩和念祖一把上前抱住念國,念國感受著無言的擁抱,心裡都碎了。一邊搖頭一邊哭著說“對不起,阿媽,我還是來晚了,對不起!”
三個兄弟哭成了淚人,列車長沒有催促,眼裡卻有著淡淡的溼潤,他能明白這種感受,能夠了解這種情緒,因為他曾經經歷過一樣的場景。
足足過了十來分鐘,念恩把念國扶起來,念祖幫大哥那了唯一的行李,三個兄弟悲悲慼慼的下了車。
念國走出車站,沒有心情多看一眼曾經自己朝思暮想的城市,而是問念恩“阿媽!那個時候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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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恩留著眼淚說“阿媽昨天走的!念祖比你近趕來看了阿媽最後一眼。”
念祖抽泣的看著念國,沒有說話,只是狠狠的抓住阿哥的手臂。
念恩哭著接著說“阿爸說,要等你回來,再商量下葬的事情。”
念國左手摟著念恩,右手緊緊握著念祖的手哭著說“走,先回家!”
三兄弟一路上幾乎沒怎麼說話,到了站幾乎幾個人是奔著向家裡去的,弄堂的鄰居門看到奔跑的幾兄弟,趕緊讓道,還有人大聲呼喊著“念國回來了,念國回來了。”
這些老鄰居都是從小看幾兄弟長大的,好多人都是念國的兒時的夥伴,心裡都是很尊敬這個兒時的孩子王的。
念國沒有心情和大家打招呼,衝到小巷口的時候,看到家門口很多人穿著喪服,突然心裡堵的想死的感覺,念明和念業聽到聲音也奔過來,哭著看著念國說“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幾個兄弟哭成一片,鄰居很多都被這個場景感染的捂著嘴也哭了起來,父親從裡面出來,給念國拿了一套孝服,念國一把父親摟在懷裡,父親也哭了起來,然後將孝服給念國穿上,哭著對念國說“進去看看你媽!”
念國趕緊穿好孝服,念恩和念祖也跟著穿好,小小的廳堂東西都被撤掉了,改成了阿媽的靈堂。念國還沒進內門,就跪倒在地上,一步一磕頭,頭上都嗑出血來了,念國哭著說“阿媽,我回來了,兒子回來了,我來晚了!阿媽!對不起!”
幾個兄弟有一個算一個,跟著大哥跪在地上,大哥磕頭他們都磕頭,擠在狹小的房間裡,地磚上傳來絡繹不絕的磕頭聲,阿爸捂著嘴痛苦不已。
念國一直磕到阿媽的身邊,然後站起來看著阿媽那張曾經自己思念不已的臉龐,手在顫抖,心在流血,覺得哭的全身都有點麻木,腦袋發脹。
念國的手顫抖的撫摸在阿媽已經冰冷的臉上,痛苦的不能自己,為了不讓眼淚滴落在阿媽的遺體上,念國仰面大哭。
整個靈堂裡只有幾兄弟的哭泣聲和思念呼喚母親的聲音,整整持續了個把個小時,才慢慢的稍微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