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程金枝第一次在程衍面前提到過世多年的秦氏。
如此直白,不加任何遮掩,像是在心底積壓已久的恨意終於在這一刻被通通釋放而出,再也不用找任何藉口自欺欺人,暗自壓抑。
多年以來,在程金枝心中一直都深藏著一個疑惑,既然程衍在眾人面前對秦氏表現得如此冷漠,當年又為何要把她娶進這門楣顯赫的靖國公府?
秦氏並非出身名門,只是一名家世普通的江南女子,他當時已是權傾朝野的重臣,根本沒有什麼非娶這個女人不可的理由。
“你娘她…沒做錯什麼。”
程衍眸色深重地擰緊眉角,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卻還是沒有講想說的話還說出口。
轉而移動腳步,神情凝重地背過了身去,似乎有些不敢去直面程金枝。
“很多事,我都有我不得已的理由和苦衷,但並非像你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我想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呵,苦衷?我不想知道你有什麼苦衷?”
程金枝聞言冷冷一笑,犀利的眼眸中閃過了一抹不屑之色。
即便程衍如他所說真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可秦氏的枉死,自己十多年來所受的涼薄和苦楚,早已在心中烙下一道難以磨滅的傷痕,不是單單“苦衷”這兩個字所可以彌補的。
更何況,她並不相信程衍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我從來只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由始至終,你眼裡就只有程家的榮華富貴,你靖國公的榮耀地位,否則你又怎麼會......”
就在程金枝即將道出程衍與太子狼狽為奸的事實時,她心中猛然一個疾轉,說到此處戛然而止,心中頓時蔓延開了一抹深深的顧慮之感。
程衍至今都不知道,他這些年來在背後扶持太子的事,其實早已被高珩和自己所洞悉。
如果自己此刻無所顧忌地脫口而出,勢必會打草驚蛇,
可今日她之所以踏足此地,不正是為了高珩的事情而來嗎?
“你想說什麼?”
見程金枝似乎有難言之隱,程衍神色警惕地側過身來,眼中若隱若現地閃爍著一道被氤氳所籠罩的厲芒。
其實早在聽聞程金枝到來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多半是為了高珩出征西北之事。
可方才聽著她那番情緒激動的言論,心思敏銳的程衍卻察覺到,一切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沒什麼。”
程金枝神情隱忍地繃緊臉色,目光徐徐還散開去,嘴角泛起了一抹略顯淒冷的自嘲之笑。
“我真是個傻瓜,明知道自己在這個家,在你眼中就是一雙隨時可棄的敝履,卻還要跑過來說這些無聊的話。”
望著程金枝眼底深處那刺目的冰冷與傷痛,程衍微閉雙眸,只覺在心裡一處被藏匿多年地方,傳來了一陣久違的揪心之痛。
一時間,前塵往事俱上心頭,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於無比沉重地道出一句。
“倘若我說,我一直以為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還會怪我當年對你的刻薄寡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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