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多年前一個草長鶯飛的四月天。
京華之地,天子腳下,這軟紅香土之上的繁華喧囂,彷彿永遠都不會落幕。
人流如織的街面上,兩個風采卓絕的年輕公子並排走著,一路上笑聲清朗,侃侃而談,總能時不時惹來與其擦身而過的姑娘們,那嬌羞半掩的匆匆一瞥。
“顧兄,此次你來京城一定要多住些日子,自從上次衢州一別,你我之間也已經許久沒有好好把金樽對月,把酒言歡了。”
程衍笑吟吟地一揮衣袖將手負在身後,臉上洋溢著與友人久別重逢的喜悅。
當時的他已經成年襲爵,憑藉著過人的智慧和氣魄,以及沉甸甸的家門榮光在朝中風生水起,如魚得水,大有鶴立群臣之勢。
地位顯赫,年輕氣盛,加之本就芝蘭玉樹的俊逸風姿,更是讓他成為了京城中諸多富家小姐心中的白馬良人。
不過礙於貴族門第之間那些抱團取暖,合縱連橫的慣例,當時的程衍已經娶了當朝皇帝的堂妹,也就是以郡主身份嫁入程家的張氏。
雖然在他心中對這位身份高貴,知書達理的郡主並不是十分喜愛,可在外人眼中,他們確實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
“也好,反正泉州那一塊也有家中長輩打理,既然程兄盛情難卻,我便多留幾日,京城那些新開的鋪子,也確實需要我前去多加照看。”
說話的正是同樣年輕有為,意氣紛發的顧家掌門人顧洵。
顧家當時就已經是朝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巨賈,雖然不及程衍這般在朝廷掌權,可這顧家的名號如雷貫耳,即使是平素高高在上的官員們,也不得不敬畏三分。
“不許走!劃破了大爺的衣服還想走!”
二人正說話間,忽聞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似是群眾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
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便邁開步子朝前走去,走得近了,才發現是一個打扮貴氣,姿態囂張跋扈的富家公子,正在為難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
“你這個臭小子,走路長不長眼睛,知道你大爺我的這身衣裳有多貴嗎?就連上頭的一根金線,你這條命都賠不起!”
只見他一手拽著這孩子的衣襟,一手指著自己腰側,粗看之下,確實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看情形,應當是這個孩子跑得太快,一不小心用手中那半截還開著白海棠的樹枝所劃壞的。
“這人是誰啊,這麼囂張?不就是一件衣裳嗎?能貴到哪兒去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欺負一個小孩子,也不怕給人看了笑話。”
“你說話可得小聲點兒,這是當朝太傅家的二公子,出了名的橫行霸道,作威作福,可是個極難伺候的主兒,這個孩子惹上他,還真是倒黴。”
“哎喲,原來是他呀,那咱們可惹不起,還是乖乖看熱鬧吧。”
在周圍看熱鬧的群眾人數不少,可各個都只是站在原地交頭接耳地議論,卻沒有人敢上前替這孩子打抱不平一句。
而這位眾人口中的太傅家二公子見大夥皆是敢怒而不敢言,自知全是因為忌憚自己的身份,
也就更加趾高氣昂,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