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說一聲謝謝!”那身影不慌不忙的說道,聽起來年紀不大,微微透露出一股令人踏實的氣息。那是屬於男人陽剛霸裂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隔著現在的距離,清晰地傳入秋水的耳中。
“那個——謝謝!”猶豫一番,秋水還是說了聲謝謝。雖然是發自內心,聽起來有些不情願。摻雜著說不出內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至始至終,秋水都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沒敢看那個人一眼。她緊閉著眼睛,徘徊在腦海中揮之不散,依然能夠看見剛才的那雙眼睛。就這樣一直毫無含義的盯著自己,藏不住心間的點滴秘密,無法掩飾一股強烈的無助,又不能反抗。
癢癢!癢!
那陣滲人心扉的蠕動再次被感覺到。秋水有些惱怒,心中特別不暢快。正好此時十分尷尬,看著那綠色的大蠶,對自己依依不捨,一番折騰還賴在自己的胳膊上,恐懼中帶著驚嚇,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
秋水沒有打到自己的胳膊,發出的聲音是自己揮舞的手腕被一隻手緊緊抓住。
抬眼一看,竟是那個男子。
藍藍的天空,清新的氣息,遮蓋不住此時尷尬無奈。
她有意無意打量眼前這個少年。
烏黑鋥亮的大眼睛,眼白竟然是藍色的。上邊濃重的眉毛,很符合他寬厚的臉。頭發稀疏倒也整齊,唯獨厚厚的嘴唇,露出淡黃透亮的牙齒,心中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不是反感也不是喜歡,就像他遮不住的大耳朵一樣,耳垂肉乎乎的總想上去捏一下。
或許是少年的裝束與人有些格格不入,不摻染一絲花邊的黑色長衫,外邊披著青色的大氅,表情一絲不茍,看起來生硬認真,點滴中透露著骨子裡的執著,盡管只是第一次見面,也能第一時間感覺到剛直不阿的韌勁。
秋水慌亂的躲避少年的目光,右手想要撤回來,始終未能成功。不由得氣道:“放開我,你想要幹什麼!我已經謝過你了!”
少年沒有說話,左手緊緊抓住秋水的右手腕,右手靜靜的舒展,手心向上,臨近秋水看著就發麻的綠蠶前。
那綠蠶可能感覺到了外人的氣息,晃動著腦袋似乎是在辨別對方的氣息。忽然愣了一下,有模有樣的思考著。本來臃腫不堪的身軀,竟然努力加快了速度,爬到了少年的手心上,蜷縮一個綠卷。
少年松開了秋水的手腕,伸開手把綠蠶送到了桑樹的葉子上,直到綠蠶戀戀不捨的消失在綠茵之中,才轉過身看著秋水:“你不應該粗暴的傷害它。”
秋水憋著一口氣,鼓著兩腮,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少年:“我不是沒傷害到它麼!”
少年恍然中有些迷茫:“你終究是想要傷害它來著。”
秋水來了小脾氣,叉著腰很是不服:“你難道沒看見它爬到我手上了嗎?”其實她內心中也覺得有些理虧,不是有意為之,只不過當時有些情急,心裡巴不得盡快擺脫。不過現在看來,那綠蠶也是有些可愛,沒有想象中那麼厭惡。對了,眼前這個少年似乎也是那種感覺,耿直中散發些許可愛之意。言語間,沒有底氣,聲音越來越小。
少年緊盯著秋水的眼睛,想要看到點什麼,少頃,微微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知道你不是有意傷害它,從你的眼睛中我已經得到答案。只不過你忘了一件事!”
秋水一愣,繼而鄙視道:“你還能從我眼睛裡看到答案?那你能不能看到我現在在想什麼?”心裡嘀咕著,這是哪裡來的野孩子。
少年眼神難得波動一下:“我不是野孩子,我是高靈院的靈徒!”
秋水忍不住低下頭,心裡暗叫倒黴,這家夥還真能看到我心裡想的,不禁有些尷尬。完了,忽然想到,是不是隻要看著他,什麼秘密也不存在了呢!想到這裡,後背冒冷汗。連忙扯開話題:“你說,我剛才忘記了什麼事情?”
少年口吻充滿嚴肅道:“你覺得它嚇到了你,恐懼中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尚且可以理解。只是你忘記了,它是一隻桑蠶,你之前是在桑樹上。而它才是桑樹的真正主人,你只不過是個客人。”
不用少年繼續往下說,秋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到主人家做客,不能因為主人嚇到了你就出手傷主人。怎麼感覺都是這個道理。她沒想到,少年口中吐出來的言語,似乎是不合情理,實際上頗有邏輯,無法反駁。當即不知所措,扭身就要離開。
走了幾步,感覺到有些不妥,回頭看著盯著自己的木訥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表情有些僵硬,嘴角努力裂開,似乎是想要笑,表達自己的善意,卻不是很熟練:“我叫端倪!”
秋水回過身繼續走,向後擺擺手:“那個——剛才謝謝你!”
“不客氣!”
少女不理會少年的回敬,一邊走一邊想著,叫什麼名字?端泥?祖傳蓋房子的嗎?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如果有姊妹兄弟的話,難道還得叫挑水?坨坯?她心裡沒有惡意的戲虐嘲諷著,不敢回頭多看一看,也不想繼續問什麼。
此時的秋水,心裡撲通撲通,一心想要逃避之前的氣氛。那是一種莫可名狀的匪夷所思,比之昨晚的夢還要神奇。極其無聊的丟鞋,碰巧坐在那顆桑樹上,受到驚嚇跌落的少女,還有不明來歷的少年,一切來得都有點突兀。她的心如何也不能心如止水,不斷閃現少年那雙眼睛,傻傻的盯著自己,憨厚木訥,耿直可愛。
自己開啟別人門很多,第一次有人開啟了自己的門。
……